清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路边摆着一个摊位。
摊位上有个老者,灰色衣衫,面貌约有六十。
仔细看,这老者头发灰白相间,他略微打盹,不甚精神,相较之于这般年岁的花甲老者,显得甚是平庸,并无出众之处。
而在他背后,立着两根灰色长幡,上面均书写有字,字体寻常,却有一股莫名味道。
左边那一杆,写着:观沧海桑田,看天道变幻。
右边那一杆,写着:测祸福吉凶,知人世浮沉。
“好大的口气。”
清原心道:“这般江湖骗子我见过不少,玩弄惊门算术,蒙骗他人。有言语玄之又玄的,也有故作高深,只写算命二字的,但测算天道人道的,还是头一回……就是真仙,只怕也无这般本领罢?”
葛老先生神色有些惊异,略微变化。
清原隐约有些惊疑,这位葛老先生乃是见过世面的,且思虑沉稳,不应该是容易受骗的,但为何对这算命老者如此上心?或者……他们曾是旧识?
“那个……算命的先生……”
葛老先生斟酌了一下语气,说道:“当年,我曾听过他的名头,号称相半仙。”
“半仙?”
清原略感惊愕。
一般来说,修行到了九重天,临近仙境,也被称作半仙,又被称作人仙。在修道人中,这个称呼,已是极重。
不过在江湖术士的口中,莫说半仙,就是真仙下界,圣人重生的称呼,都能用得上。
这般想,倒也释然。
“当年我听过他的事迹。”
葛老先生见他神色,微微摇头,说道:“据说有一个贫汉,他家不远处则住着一户富庶人家,且为富不仁,嚣张跋扈,又喜欢糟蹋粮食,欺辱穷人。后来这贫汉便遭遇了一位算命先生,询问那家富人,如此不善,该何时败落?”
小瑜也颇好奇,脆生生地问道:“那结果呢?”
葛老先生说道:“然后这位算命先生告诉他,应在鲤鱼上楼时。”
清原目光微凝,自语道:“鲤鱼上楼时?”
小瑜也稍微愕然。
山魈听得似懂非懂,但大约觉得,那算命先生好生厉害。
清原沉吟道:“后来应验了?”
葛老先生点了点头,沉声道:“后来,有一只猫叼着鲤鱼,上了那家人的阁楼。据说,那鲤鱼正是炭烧的,上面还有炽热火红的碎炭,于是起了火,也有说是那猫叼了鲤鱼上楼时,撞倒了油灯……总之,那猫叼着熟透的鲤鱼,上了阁楼,于是起了火灾,那富家宅子,付之一炬,从此家道中落,沦为贫困。”
“真有这般灵验么?”
清原露出思索之色,暗道:“相面算命之术,并非虚妄,但如今乃是封神之时,各家乱象,纵是仙家都难以测算,莫非他真能算得天机与人命?”
葛瑜儿哇了一声,颇为惊叹,又问道:“爷爷认得这老先生,要不要去跟人家打声招呼?”
葛老先生想了想,摇头笑道:“算了罢。”
几人往前行去,只是有些好奇,稍微侧目,朝着那算命先生看了几眼。
这时,又有个人走来,站在算命摊子前,留下几文钱,测卦卜算。
“老先生,您看那家人如此欺辱于我,他家又是如此心地不良的作风,怎么就没有报应呢?”
这汉子衣衫褴露,说得咬牙切齿。
那算命先生悠悠说道:“报应,自然是有的。”
这汉子问道:“那何时才有?”
算命先生微微抚须,笑吟吟道:“鲤鱼上楼时。”
……
清原和葛老先生等人,面面相觑。
“这……”
葛老先生苦笑一声。
一直以来,葛老总在心中将这人视作奇人异士,这些年间时而想起,也颇敬畏,印象可谓深刻。
他摇了摇头,一时无言。
清原更是无言,沉默许久,朝着山魈看了一眼,心道:“我一个修道中人,加上这一个精怪之流,不也信了这江湖术士?”
几人俱是无言,片刻之后,才各自摇头,然后朝前走去。
就在这时,那问卦的汉子已是离去。
算命先生却把目光看向了清原这一行人。
“那年轻人,且止步,听老夫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