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话,他也就一言不发。
元帅仪仗的车队从大道上缓缓驶过,转过一个弯角,迎面看到一组无比宏大的动力塔。这只是一个街区的能源中心,规模就堪比中型城市,显示了此地居民的不凡身份。
林熙棠温和地道:“青空,你不该这么做。”
解除张伯谦元帅职务的提议,本该由林熙棠自己在朝会上提出,可他突然旧伤发作,没有赶上这次大朝会。方青空并不辩解,只是更俯低了身体。
林熙棠叹息一声,“你离神将已只有一步之遥,若能跨过这道门槛,前途远不止监察司方寸之地,封公拜相都有可能。多少人资质所限,终生止步于此,你却有望两年内突破,何必在这个时候去惹青阳王?”
方青空行事手段神憎鬼厌,能好端端活到现在全凭实力。他出身北府军团斥候营,但谁也想不到一介擅长匿踪刺杀的死士居然能走到神将的大门口,也难怪就连见惯天才的林熙棠都满是惋惜之意。
方青空轻声道:“危险的事情总要有人做,也不必每次都是您。”
林熙棠并不多说,只道:“青空,没有下次。”
方青空低低应道:“是。”
林熙棠神色淡然,“若你仍是心中不服,趁早回军队去,再积功数年,说不定突破神将后,还可以争一争帅位。事实上,现在再做监察司已是浪费了你的天资。”
方青空脸色一白,顿首道:“青空再不会如此,请您不要把我调走。”
这时车身微微震动,停了下来,面前街道尽头是一座青瓦黑檐的恢宏府邸,额匾上“青阳”两字,摹自珍藏帝宫的太祖手迹,那是开国皇帝曾赐予首代青阳王的题字。
林熙棠将车架随从留在外面,孤身走上层层台阶。青阳王府的守卫显然都认识这位帝国元帅,也早得到命令,见到林熙棠全部行礼如仪,却没人上前。
林熙棠抬头略看一看方向,径自向重重楼宇深处走去,穿过几层门户,眼前豁然开朗,已是来到一座校场边缘。
廊下走道各处杳无人迹,校场上一团刀光比大雪反射的天光更亮上几分,甚至有点刺眼。刀气把大半个场地的雪花都逼停在空中,却是寂然无音,耳边惟有雪落如盐的簌簌之声。
刀光一敛,一柄外型古意盎然的黑色长刀悄无声息地插在地面中央。
张阀泼雨刀阵,大音希声。
张伯谦回到廊下,那里摆着一张案几,一坛酒,一个玉杯。他在杯中注满金色酒液,却没动那个杯子,拎起酒坛直接倒入口中,少许酒液溅出,空气中顿时弥漫起醇香。
林熙棠走过去,弯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燃烧的火线直落胸膛。
张伯谦将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印章放到桌上,它由青玉刻成,是最平淡无奇的四方印外型,然而其上原力阵列构成的印纹,却代表了一名大秦最高实权军职的元帅意志。
张伯谦把印章往林熙棠那边推了推,姿态十分随意,仿佛那就是一枚最普通的印章。
林熙棠眼神微微一凝,沉默了一会儿,取出个巴掌大小的扁平玉匣递给张伯谦。
张伯谦接过却没有打开,只是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
林熙棠打破了安静得只有雪落之声的沉寂,道:“这是你问我要的吉光片羽之兆。”
“吉光片羽之兆”是天演术的一种,号称由卜算者引星力在名为“吉光”的玉石上自行形成各种图案,以预兆问卜者想得到的答案,而卜算者并不知道问卜者要算什么。这一卜算过程实在幻之又幻,以至于现如今已被人们当做一种消遣游戏,而非正统的天演之术。
玉匣仍在张伯谦手上翻覆,忽然就化作一蓬粉末,等飞扬到空中的时候,连那些粉末也彻底消失无痕。
林熙棠平静如恒的脸上现出愕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