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北边的商贾行人,赶路比较急,不想多走二十几里冤枉路赶往南边的那座桥,才会涉水渡河,只不过如果跟官府关系好的大商巨贾,其实也能借用北边些那座驿桥,只是听说随着年轻藩王上位后,管得就比较严了,地方驻军和官府衙门都不敢像以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与人方便了。
就在刘公公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对岸那边突然有人掠河而过,白衣飘飘,腰佩长剑,在河面上几次蜻蜓点水,便渡河而过。
动作潇洒地落在岸边后,那名白衣剑客不理会那些乡野村民的惊讶眼神,便转身望向河对岸的那拨江湖好友。
他们打赌谁能够踩水最少过河,以此来较劲谁的门派轻功更为上乘。
只是这位出身名门的江湖少侠虽然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倨傲神态,但何尝不是极为忌惮身后那几位衣蟒腰玉的宦官?
北凉什么时候会有宦官露面了?世人皆知北凉王府不同于离阳王朝其它藩王府邸,从来没有使用过宦官阉人。
而离阳江湖在那位姓徐的老人屠率领铁骑马踏江湖之后,对于朝廷官府一向是要么敬而远之井水不犯河水,要么削尖了脑袋去刻意攀附结交,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座宗门哪个帮派能够跟官家人掰手腕的。这位玉树临风站在河边的少侠对于官场规矩不陌生,可对高高在上的太安城并不熟悉,也不确定到底什么位置的宦官,才有资格穿上那袭扎眼的大红蟒袍,可想来肯定不会是些小鱼小虾,否则也无法光明正大地离开皇宫办事,双方无论身份地位皆是天壤之别,他也就干脆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位当牛做马的年轻宦官擅长察言观色,发现三位公公都皱了皱眉头,立即小声解释道:“先前徽山那位女子武林盟主轩辕青锋,号召江湖群雄赴凉围剿几名魔头,一路杀到了西域才停步,事后好些江湖人士都没有急着离开北凉道,想必这些人物都是出自中原武林的年轻人。”
刘公公冷哼一声,“侠以武乱禁,就连那西楚逆贼曹长卿身为儒家圣人,也屡次在太安城耀武扬威!”
胖墩墩很有佛相的宋公公低声笑道:“凭恃武力乱禁的可不光光只有江湖人啊。”
刘公公和马公公都没有说话。
之后又有两名年龄相仿的江湖儿女陆续掠过龙驹河。
刘公公突然转头向一位御前侍卫统领笑问道:“钱统领,这些年轻人修为怎样?与那江湖上传说中的宗师境界差距如何?”
那名神情木讷的魁梧侍卫平淡道:“刘公公,不说一品四境,便是二品小宗师,也绝不是这些绣花枕头能够达到的高度,以他们几人的资质根骨,除非有大机缘,才能在二三十年后跻身二品境界。”
刘公公点了点头,就再无没有半点探究的兴趣了。
江湖远,庙堂高。
什么武道宗师,只要不是那些屈指可数的武评登榜人物,都无非就是君王随意豢养的笼中雀池中鲤而已。
就在刘公公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眯起眼睛,使劲向河水中流望去。
一名正在过河的年轻人大概是只擅长外家功夫,轻功连他这位印绶监太监都觉得不堪入目,多次踩在河面不说,溅起的水花更是声势惊人,如果说别人是草上飞,那这位仁兄就真是草里打滚了。
但是这不是让刘公公留心的事情,老人看到一个年轻人背着位依稀像是位老妇人的渡客,缓缓过河。
结果被那位轻功糟糕的江湖少侠的踩踏,溅得满头水。
龙驹河中,老妇人帮着年轻人擦拭额头上的河水,有些和蔼,也有些心疼,无奈道:“吃苦头了吧,早说了婆婆可以自己过河,非要背我。婆婆我啊,背人过河背了几十年,就算瞎了眼都能在发大水的时候过河,哪里需要你背。”
年轻人笑道:“当年那次暴雨,我行囊里的那摞银票都快变成浆糊了,当时手边也没带银子,送婆婆玉佩又不收,这份人情都欠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这趟遇上婆婆,怎么说都该背婆婆一回的。”
老妇人柔声道:“别说玉佩,就是碎银子婆婆也不敢收的,过河一趟就是三文钱,再小的碎银子也大了。”
有些穷人,过着苦日子,如果觉得苦日子再过得不安心,就真的痛苦了。
老妇人突然笑问道:“公子,当年跟你一起过河的老黄呢,就是一笑起来就缺门牙的那位,婆婆可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就跟在我们后头,他个子也矮,河水都快到他脖子了。”
年轻人轻声道:“老黄他啊,走了,在一个离北凉很远的地方走的,我没能见上面。”
老妇人叹息一声,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只因为五文钱就记挂了这么多年的年轻人。
可能她的村子里,我欠谁谁欠我一文钱也能记住半辈子,可背着自己的这个年轻人,到底瞧着就不像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啊。
哪有背他一次过河,只因为手头没有铜钱,就能送出一枚玉佩的,哪怕再不值钱的玉佩,那也是玉佩啊。
老妇人笑问道:“公子,成亲了吧?有没有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