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元虢从清水衙门的礼部升入掌管一朝钱袋子的户部,表面上看似是深得圣眷,其实不然啊。赵篆真正的心腹程度,六部座位只会是以礼部为首,然后才是吏部和兵部,户部也就只比刑部工部稍高而已。屋漏偏逢连夜雨,元虢随后又在小朝会上站队又出了纰漏,唯一的悬念就在于他和兵部卢白颉谁更早离开六部了。”
褚禄山嗤笑道:“说到底还是新君打心眼不信任顾庐门生,更改离阳版籍一事,何尝不是在试探元虢等人。当下不是有传言要在藩王辖境设置节度副使嘛,我估摸着卢白颉和元虢都得滚出太安城,一个去南疆恶心燕敕王,一个去新近就藩的地方。”
徐凤年点头道:“南疆道肯定会有,多半是让赵篆大失所望且从头到尾都不视为自己人的棠溪剑仙,元虢则会相对好些,应该是去跟赵篆向来不和的汉王那边,如果表现上佳,元虢还有一丝重返朝堂中枢的机会,卢白颉是肯定一辈子在地方上辗转的命了,而且少了一个兵部尚书,注定会有一系列的升迁变动,朝廷也好安抚一些地方武将,一举两得,毕竟谥号是死后才有的事情,兵部的官职却是实打实的。”
褚禄山讥笑道:“离阳赵家除了当初偏居一隅时的庙堂乱象,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这么眼花缭乱的高层动荡了。”
徐凤年摇头道:“其实不太一样,现在的乱,是寻常老百姓看热闹才会觉得一团乱麻,其实是乱中有序,京官心里都有底。”
褚禄山点头道:“所以说齐阳龙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不愧是赵惇用来顶替碧眼儿的老家伙。”
徐凤年轻声笑道:“赵篆愿意实心实意重用坦坦翁,证明他这个忙着用屁股捂热龙椅的年轻皇帝,总算还没有失心疯。”
褚禄山和徐凤年不知不觉走到当初郁鸾刀任职的衙屋廊外,两人站在屋檐下,一人十指交错,一人双手拢袖,这两个北凉最大的人物,这么并肩而立,看上去有些滑稽。
褚禄山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那团雾气在眼前缓缓消散,说道:“幽州骑军出了个郁鸾刀,霞光城也冒出一个屡次建功的刘浩见,如今凉州好歹也有了个乞伏龙关,这是好事,我就等着流州那些十几万难民中有谁最先脱颖而出了。而且那个洪骠似乎也不错,性情有点像皇甫枰,这类人,天生就为乱世而生的。”
徐凤年无奈道:“北莽也有种檀之流,以后也会在大势中渐渐浮出水面。”
褚禄山正要说话,一名白马义从都尉突然快步走入院子,脸色有些难以掩饰的古怪,抱拳沉声道:“王爷,都护大人,有一人求见,自称是广陵道寇江淮。”
饶是徐凤年和褚禄山也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是唱哪一出?
褚禄山笑问道:“咱们是扫榻相迎呢,还是晾着这位名动天下的西楚名将?”
徐凤年对那名白马义从说道:“带他过来。”
很快就有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出现在他们视野,这好像也等于此人悍然闯入整个北凉边军的视野。
孤身进入北凉道的寇江淮没有携佩刀剑,也没有太多士子风流,甚至不如许多赴凉士子的儒雅,倒更像是一个北凉本地的读书人,看着就是那种读过圣贤书也能骑马杀敌的人物。
寇江淮瞥了眼确实很难不被看到的都护大人,然后盯着徐凤年,开门见山道:“徐凤年,我寇江淮可以为北凉效力,但有个条件,如果有一天必须让我带一万北凉铁骑赶赴广陵道,至于做什么,你不用管,寇江淮自信抵得上一万骑军。”
褚禄山哈哈笑道:“那些青楼花魁自抬身价,也没你寇江淮这么厚脸皮的。要说你寇江淮是在广陵道那边,别说能够当一万骑军用,就是两万三万,我都能忍,可到了这儿,你哪来的自信有整整一万北凉铁骑的身价?怎么,打赵毅打宋笠给你打出来的信心?就他们那些骑军的卓绝战力?配给我北凉骑军提鞋吗?”
寇江淮脸色铁青,依旧凝望着那个比他还要年轻些的西北藩王。
徐凤年摇头道:“你想用北凉骑军去破局,我不会答应的。”
寇江淮面带讥讽笑意,“没想到堂堂离阳王朝兵力最盛的藩王,也就只有这么点气魄了。你徐凤年就不知广陵道越让离阳朝廷焦头烂额,赵室才会真正倚重你西北徐家吗?到时候只要你徐凤年肯借兵给我,看朝廷还敢不敢再拿版籍和漕运两事来刁难北凉?退一步说,我借兵,也不会光明正大打着北凉骑军的旗号。退两步说,国姓由赵换成姜,对北凉岂不是更有利?公主也好,曹长卿也罢,还有我寇江淮,注定都不是离阳赵室,非但不会拖北凉的后腿”
徐凤年平静道:“实不相瞒,这种事情,我无聊的时候私下也想过,咬咬牙给你们两三万骑军,广陵道也就拿下了。但如果说帮你们西楚去争夺天下,别说两三万,就是五万十万,都是杯水车薪。你真当西蜀陈芝豹和两辽顾剑棠是两根木桩子?真当南疆十多万精锐边军是看戏的?到时候别说等着你们姜姓当皇帝然后倾力支持西北,恐怕北莽早就长驱南下了。寇江淮,你说我眼界不大,我不否认,但你眼界更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