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看着小书柜破天荒对某人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打圆场道:“暂且封盘,你们俩稍后再战。小书柜,范长后,尽力将此棋下成千古名局。若是收官更加出彩,回头朕让宫中丹青圣手为你们作画留念。朕马上要去参加一个小朝会,去晚了,可是会被坦坦翁絮叨半天的。”
身穿紫袍官服的晋兰亭赶忙微微弓腰,为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让出一条道路。
皇帝牵着皇后的手,面带笑意离去,由严池集一人送行。晋兰亭作为礼部侍郎也要参与那满眼尽紫的小型朝会,只是皇帝不发话,他自然不好黏在皇帝身边,毕竟有狐假虎威之嫌。在那三位“一家人”率先离开后,他特意拉上吴从先走出翰林院走上一段路程,原本后者就在礼部观政,而且相比殿试名次更高却沉默寡言的李吉甫,晋兰亭更看好同是诗社骨干吴从先,对已经在兵部出人头地的高亭树那更是高看一眼。
严东吴轻声道:“为何如此器重那范长后?”
皇帝转头对皇后眨了眨眼睛,悄悄说道:“下棋争胜,只是怡情小事,其实什么九段十段,于国何益?不过靖安王赵珣尚且有一位目盲棋士陆诩,我贵为一国之主,怎能没有一位范十段在身边?”
严东吴忍俊不禁道:“这也能怄气?陛下,你还是个孩子吗?”
皇帝一脸幽怨道:“难道我在你心中已经老了吗?”
严东吴记起身后还跟着弟弟严池集,轻轻咳嗽一声,皇帝哈哈大笑,不以为意,故意缓了缓脚步,让这位在蓟北碰了一鼻子灰憋了一肚子气的小舅子跟上后,才轻声安慰道:“蓟北的事情,朕也不劝你什么,只想让你不要急。听你姐说不愿意在兵部待下去了,想去哪里?礼部,还是吏部?”
严东吴正要说话,皇帝微微加重力道握住她的手,她只好把话咽回肚子。
严池集显然有些畏惧那个越来越有威严的姐姐,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陛下,微臣想要来翰林院,这里书多。”
皇帝瞪眼道:“没外人的时候,喊姐夫!不过来翰林院没问题,但是先从小黄门郎做起,否则我倒是无所谓让你做大黄门,你脾气过于温和了,又是什么都不愿意去争的性子,肯定要被许多老前辈排挤冷落的,那些上了岁数的老文人,跟六部官员不太一样,可不管你是什么国舅。”
严池集嗯了一声。
皇帝转头对严东吴笑意温柔道:“你们姐弟多聊聊,我这个外人啊,就不碍眼喽。”
等到皇帝在本朝宦官第一人的宋堂禄陪同下渐行渐远,严东吴低声问道:“为什么没有把我交给你的东西还给那个人。”
严池集脸色微白,心虚道:“我没见着凤哥儿啊。”
她厉声道:“闭嘴!”
身体一颤的严池集小心翼翼问道:“要不然我偷偷销毁掉?”
严东吴几乎是瞬间勃然大怒,然后竭力压抑住火气,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咬牙道:“藏好!”
严池集垂头丧气。
严东吴平复心情后,语气放缓,赞赏道:“你方才没有说要去礼部和吏部,很好。”
严东吴跟这个弟弟面对面站着,帮他拢了拢衣襟领口,轻轻道:“你要记住一件事,文正文忠文恭,此三文美谥,必出于翰林院!”
严池集怯生生道:“姐,我没想那么多,真的。”
严东吴弯曲双指,在这个弟弟额头敲了一下,有了些笑颜,“你啊,傻人有傻福。”
严池集欲言又止,严东吴显然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摇头道:“宫里头的事情,你别管。回去吧,我有一种直觉,现在那座院子里的那几个年轻人,会”
说到这里,皇后娘娘不再说话了,抬头望着太阳,耀眼,所以有些刺眼。
严池集回到院子,在青桐树下,那孩子正冷着脸问道:“你跟谁学棋?”
范长后微笑道:“自四岁起,便与古谱古人学棋。”
孩子指着棋盘上那最后一手棋,“古人可下不出这一手!”
范长后平静道:“我辈今人不胜古人,有何颜面见后人?与古人学棋不假,但轮到自己下棋,不可坐困千古。”
孩子冷哼一声,瞥了眼棋盘残局,“若不是钦天监发生那场变故,我心不在焉,今天都不会给你下出什么胜负手的机会!明天你来钦天监摘星阁!”
范长后不置可否。
老气横秋的孩子大步跑着离开,只有这个时候,才有点他那个年纪该有的稚气。
自幼就在钦天监的小书柜屁颠屁颠一顿快跑,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位最是心生亲近的皇后娘娘,与这个孩子跟人下棋时的气势凌人截然相反,他见着了严东吴是满脸稚嫩笑容,就像一个小孩遇见了疼爱自己姐姐。
严东吴揉了揉小书柜的脑袋,怜惜道:“难为你了,钦天监遭此巨变,陛下还要你跟人下棋,回头我帮你骂他几句。”
在前不久那场严密封锁的变故中,仅是战死的护卫就有八百多人,大多是武艺高强的禁军锐士不说,还有几十位悬佩有锦鲤鱼袋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