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来一壶北凉酒(1 / 2)

尚未立冬,便已是一场鹅毛大雪,给太安城这位雍容妇人披上了一件白狐裘。

这小半旬内,京城轰动不止,各种封赏擢升不提,还有北凉世子胆大包天破坏御道,言官弹劾奏章飞似天上雪,都石沉大海,没有一次被御笔朱批。城内道观真人都说是徐凤年凭恃假借阴怪之力,必不为举头三尺神明所喜,言之凿凿,让忙碌着补冬习俗用以感谢老天爷的市井瓦舍百姓们都深信不疑,除此之外,还有一场轰动京城的盛事,兵部侍郎卢白颉跟三战三败的外乡游侠儿在按鹰台比剑,天子亲自准许卢爱卿告假一日,双方登上按鹰台比剑之前,恰好落雪伊始,一身寒儒装束的卢侍郎负剑霸秀飘然而至,不愧一剑满仙气之说,一些个原本觉着这位江南卢氏成员不够资历担任兵部权臣的京城人士,那一日也都为尚未出剑的卢白颉文雅气度折服,然后便是那吊儿郎当的剑士登台,总算换了一身不那么邋遢的光鲜行头,这家伙先败吴家剑冢女子剑侍,再败京城剑术宗师祁嘉节,三败于东越剑池白江山,已经有了温不胜的名头,说来奇怪,这家伙相貌气度不讨喜,尤其是不得女子青睐,可灰头土脸连败三场以后,在市井底层却是极为受到欢迎,甚至许多军卒甲士也都高看一眼。

当温不胜慢悠悠登台时,围观百姓中便有中气十足者高声吆喝温不胜这次总该赢一次了吧,姓温的落魄剑客当场便回骂一句去你娘的!观战人士三教九流,女子不管年幼年长,大多皱眉嫌弃,倒是粗粝的大老爷都轰然喝彩,为其摇旗呐喊。这一次比剑,按鹰台本就是赏雪观景的好地方,加之卢白颉有显赫的官家身份,更有传言几位皇子都会微服轻车简从悄悄来到按鹰台,更有声色双甲的大美人李白狮大张旗鼓亲临,故而比起前三次较技都来得人声鼎沸,但谁都心知肚明,其实他们都在好奇期待那名佩刀的北凉世子露面,那日朝会退朝以后,姓徐的藩王子弟仅是跟国子监斗了一场,对升斗小民来说怎么能过瘾够劲,就想着这次大闹会按鹰台,被京城官宦子弟纠缠上,恶人恶狗斗成一团才精彩。

徐凤年在比剑之前,本来已经走出下马嵬驿馆,准备乘车前往按鹰台凑个无伤大雅的热闹,只是看到一个穷酸至极的老儒士蹲在龙爪槐下,惴惴不安。徐凤年哑然失笑,犹豫了一下,返回驿馆后院,让青鸟温了一壶黄酒。徐凤年过目不忘,记得驿馆外头守株待兔的老书生是谁,当年离开徽山船至江畔,恰逢二姐徐渭熊从封山五百年的地肺山携龙砂去往上阴学宫,这个叫刘文豹的南唐遗民得到徐渭熊一个杂而不精的评点,毛遂自荐时张口闭口便是张巨鹿赵右龄王雄贵元虢韩林等诸位当朝显贵权臣,扬言要以相权入手剖析庙堂大事,徐凤年当时不喜老书生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给他吃了闭门羹,没料到这老儿落叶归根返乡以后,就腿脚麻利地跑来京城堵自己了,功名利禄心之重,可见一斑。

临近中午时分,捉驿童梓良和小女儿童年端着几只分量十足的红木食盒步入院中,快立冬了,京城这一块时兴炖羊肉和饺子,除了这两样还有一盆香气流溢的嫩姜老鸭,徐凤年换了一身便服,坐在屋檐下赏雪,看到父女二人送来午饭,走去帮气喘吁吁的清秀女子拿过略显滚烫的食盒,寻常人家用不起这等几近皇木材料的昂贵食盒,童梓良也是跟人借来,总得衬得上北凉世子的身份才能安良心。相貌不似童梓良那般五大三粗的婉约女子红着脸交出食盒后,双手缠扭在身后,微微抹去指尖的灼烧感觉。自打世子殿下知晓她的名字后,总拿小年来取笑自己,这让她总是羞赧难当。青鸟已经搬出桌凳搁在檐下,徐凤年笑着招呼童梓良和童年一起就餐,童梓良万万不敢,摆手推托,仍是敌不过世子殿下的坚持,只得逾越规矩地坐下,跟女儿正襟危坐在一条长凳上,徐凤年青鸟轩辕青锋各坐一方,掀开食盒盖子,热气腾腾,童梓良拿起筷子前,小声禀报道:“殿下,驿馆外有名老儒生守在树下。”

“来,小年,我是客人,你们主人先尝。”

徐凤年拿筷子撕开姜味不掩肉香的炖鸭,夹起一块先放入年轻女子碗中,打趣了一句,然后对童捉驿点头道:“我知道那人身份,驿馆这边不用理会。”

童梓良点了点头,见身边女儿怯生生红着脸不敢动筷子,也有些笑意,之所以经常带她来这座院子,没有什么心机,只是单纯想让自己孩子多见识见识大将军的嫡长子,说来奇怪,童年前头的几个哥哥姐姐,来到院子一次以后,就不敢或是不愿来了,这让童梓良到家可是发火摔了碗筷的,可儿女长大成人,也就不再是小时候老爹一瞪眼一声训就能听话的了,既然最小的女儿不怕,童梓良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乐得撮合机会,至于女儿那点情窦初开的思慕,童梓良一个粗人,即便看在眼里知道在心里,也不知如何去说破,只当殿下在下马嵬住不长久,年岁一长,也就院中这场大雪一般,不用清扫,便自行化去。

吃过了丰盛午饭,童梓良起身离去,叮嘱女儿慢慢收拾碗筷,徐凤年望着院中老槐迅速铺上了一层雪垫子,转头对青鸟说道:“拿一袋子银钱,丢给院外的刘文豹,什么都不要说。”

青鸟点头,回屋装了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