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玮命令楼船将军撞船,是铁了心破釜沉舟,官宦子弟中确实少有他这般杀伐果决的猛人,生于高门望族,看见的多,得到的多,往往不会大方,反而心中计较更多。
韦玮只是求名,希望为自己搏取一个好名声,若是在仕途上助父亲一臂之力,则是锦上添花,所以不会真与徐凤年过意不去,父亲韦龙王只是大江大湖里的小庙龙王爷,远比不得徐骁这种翻转天地的当世蛟龙,听说这位大柱国此时逗留京城,若徐凤年遭遇叵测,这种仅次于天子之怒的雷霆震撼,韦玮再不学无术,都知晓厉害。靖安王世子却是求一件五爪蟒袍,相差天壤,因而他在思量后愿意铤而走险,一击不成便不成,春神湖上战事,谁去留心隐蔽的十步一杀,可若成了?
韦玮站在窗口,本来期待着黄龙撞翻敌船,冷不丁看到一个穿羊皮裘的不起眼老头掠出船板,只见老家伙脚尖在黄龙船身上轻轻一点,在春神湖足可横行的大黄龙便翻了?
真翻了!
韦玮目瞪口呆,双手死死抓在窗沿上。
靖安王府圈养的龙爪手高手才出船舱便折回,对世子殿下沉着脸摇了摇头。
湖水顷刻间汹涌荡起,连累这艘黄龙楼船都开始剧烈摇晃不止。
“为何?”靖安王世子倒是相对镇静。
“有个独臂老者一脚踏翻了黄龙楼船。”已是古稀之年的扈从苦笑道。
“一脚?”世子两指握紧酒杯。
“一脚!”在靖安王府锦衣玉食的高手点头,神情极其不自然,同样是藩王府邸里的走狗鹰犬,自问别说一脚翻黄龙,便是给他十脚百脚都踏不翻一艘可以载物五百吨的楼船。
“一品高手?”世子突然笑了笑。
扈从无奈叹气道:“差不离。”
世子似乎轻松许多,并未因为独臂高人的一脚踏黄龙而气馁,好奇问道:“独臂?你可知北凉有独臂高手?”
扈从摇了摇头:“不曾听说,大概是北凉王府秘密请出山的人物。”
靖安王世子起身,准备去另外的船舱。
眼不见心不烦。
这艘楼船将军已经赶忙让麾下黄头郎去救人,连他在内都被那老神仙的一脚踩得肝胆欲裂,只求神仙爷爷比跟他们这帮蝼蚁斤斤计较,一脚踹翻就踹翻,小的们都知道你老人家的通天本事了,好好歇息着,千万别来第二脚啊!韦玮知道大势已去,完了。
面如死灰,这位从未在春神湖上失手的恶蛟转身颓然坐回椅子,身边还有脸上被短戟刮出血槽的死党在痛哭流涕,寂静船舱中格外呱噪。韦玮怎么都想不明白,一百北凉甲士怎就压得四百黄头郎大气不敢喘,更想不通怎就会有人能以脚力胜黄龙,堂堂青州水师的主力战舰是一叶扁舟不成?
徐凤年没料到老剑神会来这么一出,但既然营造出摧枯拉朽的派头了,他便借势跃上鸡飞狗跳的黄龙楼船,正忙碌打捞落水人的黄头郎都惶恐逃散,老道士魏叔阳,大戟宁峨眉,吕杨舒三名王府扈从,都追随世子殿下掠上黄龙,登楼而上,直达三楼本作瞭望指挥的船舱,凑巧遇到正要匆忙离开的靖安王世子,徐凤年拿绣冬刀鞘抵住这名世家子胸口,后者的贴身亲卫试图阻拦,瞬间被宁峨眉以大戟相指,更被吕杨舒三人围困,靖安王府里养尊处优的龙爪手高手当下便不敢动弹。
徐凤年在绣冬刀稍稍用上力道,将眼前隐约猜出身份的世家子避退回舱内,里面一伙人十来号青州首屈一指的公子千金都望向这位白袍白马出北凉的人屠之子。
那些青州名媛们则瞪大眸子,讶异,惊艳,畏惧,以及崇拜,光是她们的脸色与眼神便是一幅动人画面。
朝中青党势大,外地人谁敢在境内与紧紧抱团的青州子弟叫板?
更别说此时圈中还站着一位靖安王世子殿下。
徐凤年笑眯眯问道:“小子,想溜?这黄龙楼船就这么大,你能躲本世子到哪里去?”
靖安王世子表面修养极佳,显然得了靖安王赵衡的真传,被徐凤年以刀鞘抵住心口,仍是一脸不以为意,淡然道:“出去透透气,顺便好见识一下世子殿下的风采。”
徐凤年稍微缩回绣冬,却没有回挎到腰间,而是提起轻拍眼前家伙的脸庞,啪啪作响,这动作辱人至极,徐凤年嘴上更是戏虐道:“别以为本世子不知道你是谁,姓赵名珣,靖安王赵衡的长子。你我同我世子,怎的差距就这般大?”
被拍红脸颊的赵珣直视徐凤年,平静道:“北凉王武功盖千秋,我父王却一心佛道,自然不能比。”
赵珣这话有玄机,却不大,谁都听出来靖安王世子无非是在说你徐凤年有今日此时风光,无非是仗着有个背负全天下骂名的人屠父亲,与你这个世子殿下却是无关。
啪!
徐凤年绣冬刀这一记尤其用力,靖安王世子赵珣嘴角渗出血丝,徐凤年微笑道:“说得好,该赏!本世子重重赏你一绣冬!”
赵珣仍是在强撑着笑。
靖安王府的扈从已经准备拼死救主,但徐凤年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