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得很辛苦,因为脑子里太多事打架,食欲减退,近乎于零。
嗒的一声,餐桌对面的电视机忽然打开,屏幕上的频道指示跳动了几次,最后定在一个娱乐频道,里面正在播放国内很火的一档喜剧相声节目。此刻出现在舞台正中的是两个相声演员,一个姓郭,一个姓于,说的是一个关于前半生甘苦的段子。
郭和于是十年来国内炙手可热的相声演员,段子传播极广,几乎到了家家户户喜闻乐见的地步,并且走出国门,到全球各地去开相声专场。
看了短短的几分钟,我就被逗笑了四五次,顿时觉得面前的饭菜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吃完饭,那护士怯生生地敲门进来,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
“刚刚是你帮我开了电视”我问。
护士点头,头垂得更低,有点手忙脚乱。
“谢谢,你贵姓”我又问。
“唐姐说,只让干活,不让说话。”她低声回答。
我不禁皱眉,料不到唐桑竟然预先做了这样蹊跷的安排。
“好,谢谢你,我知道了。”我识趣地结束了攀谈。
其实,我这也算不上什么攀谈,只是人与人之间必要的礼貌交流。
这小护士很有眼力,从监控屏幕上看到我饮食无味,就自作主张播放喜剧节目逗我开心,帮我调整情绪。我道谢,不过是针对这一点,而且仅限于此,绝无其它想法。
护士收拾好桌子,推着餐车出门,忽而回头一笑“我姓魏,围魏救赵的魏。”
我望着她点头,她羞红了脸,飞速出门、关门,消失了踪迹。
想到唐桑的“好心”,我只能报以苦笑。
她的确很能干,能干到连别的护士帮她代班都要做预先规定,免得有人取代了她的位置。心思缜密到这种程度,干起工作来一定不会出纰漏。
饭后,我蜷缩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懒洋洋睡去。
距离唐桑汇报讯息还有两个多小时,我强迫自己安心睡觉,确保有精力继续工作。
在两小时内,我做了个梦一个“人化为锦鲤”的梦。
那梦的开始,我身处一个古代的园子里。园子的布置非常精致,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小桥,水声潺潺。天很蓝,云很淡,比现代人看到的天空更高远,更澄澈。
我低头看,才发现自己身在水中,身上覆盖着五彩鳞片,竟然已经化身为鱼。这种感觉十分怪异,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突然掉进了游泳池一样,周边一切都很陌生,同时又很新鲜,所以心情忐忑,不知将来要发生什么。
之后,我听到了脚步声,一个手握书卷的书生缓步走来,坐在水畔的亭子里。他在读书,读的是孟子里的那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望着他,忽然发现水中出现了无数锦鲤,也仰面望着他。
民间传说中有追鱼的神话故事,讲的是鲤鱼精爱上了书生,历尽磨折,终于感动上天,化为人形,与书生喜结连理,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看到这一幕,想到追鱼的同时,也想到了张全中的“锦鲤吸血局”,更想到了生食者盛品华住所里的三只鱼缸。
生物百年不死而成精,这是远古时期老祖宗总结出的箴言。任何生物,只要超越了其极限寿命,就进入了另外一种状态,以超常规形式存在。
在日本文化中,也有“锦鲤化人”的记载。
当我梦为锦鲤时,对于水的感受十分复杂。水既是承载我身体的元素,又带有一种奇特的治疗作用,让我从身体到心灵变得安宁和谐。
就在我神思远飚之时,身边的锦鲤瞬间化身为美人,飘然上岸,向着亭中那书生而去。
从表面看,婀娜多姿的美人与真实人类没什么两样,但只有我知道,她们是由锦鲤化成,除去一张人皮,内里全都是鱼身。
如果这个世界被锦鲤化成的人占领,那人类就无法继续繁衍生息,从此人种灭绝了。
锦鲤人、鲛人是同一种东西,向更深处想,它们与机器人、外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另外一种生物借助“人”的形象,全盘占领人类生活的空间,以“劣币驱逐良币”的疯狂姿态出现在地球上,扰乱秩序,破坏生态,直至所有生物同归于尽。
这是梦的第一段、第一层,即我以鱼的视角、鱼的感受反观人生,所得出的结论一定是客观而有效的“人类在鲛人攻击下退无可退、忍无可忍,只能迎着挑战向前冲,用蛮力打败蛮力,用疯狂击退疯狂,用死亡消灭死亡。”
能够化身为人去倒追书生的是真正的锦鲤,就像化身为人去蛊惑许仙的白蛇、青蛇那样,她们对生命形态的理解已经误入歧途万里,所以才成了那些悲喜剧的主角,并甘愿为情受苦、为情受辱。
如果我是锦鲤或长蛇,就绝不会逆天而行。
鸿雁在天鱼在水,各安天命,各得其所,不好吗
梦的第二段、第二层,我还是锦鲤,但却是在“锦鲤吸血局”的透明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