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从早到晚是一曲动人的交响乐,大清早就是一阵接一阵的叫卖声。邻居中有一戏迷,尖声唱了一句“苏三离了洪洞县”,然后开始跟岳父拉起家常。
“老李,你二闺女跟二女婿回来了?”
“回来了,夜里到家的。”
“这次打算住多久?”
“这次回来不走了,二闺女自己找到份工作,南方一大集团来bj开分公司,她分公司经理。上午去工商局、税务局,下午去买辆车,我还得帮她去找个司机。二女婿调到公安部,等会儿去报到。”
“晓蕾当经理?”
“她大学生,找工作比我们容易。”
“你二女婿调公安部?”
“他自己干出来的,没找人。公安部什么单位,我们想找人也没这关系……”
吃着老bj的豆浆油炸果,听着“老李总”在门口跟街坊邻居显摆,韩博跟“小李总”相视而笑。
新的一天,全新的开始,二人的工作状态发生大逆转。
李晓蕾成了大忙人,侧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轻声道:“你爸给的钱我没空去存,让我爸带给我姐算了,留着还贷款。你报完到,安顿下来,给我个电话。下午有时间去接你,逛逛西单,顺便帮你重办张手机卡。”
对思岗小县城的人而言商品房是一个新鲜事物,对首都市民一样遥远。
工资才那么点,根本买不起。要么等单位分房,要么“差价换房”、“合作建房”,“买房”可以说是一个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关系的词汇。
首都的新家离这不远,站在胡同口能看见,步行十来分钟,富瑞公寓,附近最高档的商品房。
十五层的高楼,有电梯,有车位,每平米6000多的房价让绝大多人望而却步。大杂院的街坊邻居很羡慕能住进高楼里的人,直到现在仍不相信李家二闺女在富瑞公寓有房。
房子买了,三居室,一百七十多个平米,正在装修,不过房款没付清。
一下子买三套房,又在bj开分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韩总只能交首付,只能办按揭贷款。韩博户口在老家,晓蕾户口在学校,房本上是老李的名字,以老李名义去银行办的。
老李总工作忙,每月还贷这种事bj公司会计李晓慧负责。
值得一提的是,还贷的钱从bj分公司出,装修费用一样由分公司承担。亲兄弟明算账,现在东海公司和bj公司分得很清,“自主经营”、“独立核算”,韩总交完首付剩下就不管了。
上次回去钱不够管姐姐借的事被老爸知道了,昨晚去机场送行又塞一万。
工作近一年,工资、奖金、讨债提成和老爸之前给的“零用钱”,全被老卢逼着“入股”或“存款”,没三五年套不了现。
混成这样,想想就郁闷。
韩博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嘀咕道:“我心太软,来前应该去找找焦书记,我人不在良庄,凭什么要把血汗钱留在良庄。”
别人上班赚钱,他上班不仅拿不回钱反而要倒贴。
李晓蕾感觉很好笑,拍拍他胳膊安慰道:“老公,凡事要往好处想,合作基金会管理多正规,跟大银行差不多,应该不会黄。良庄工业园搞起来镇里就能卖地,地卖出去就有钱还贷款,基金会收回贷款就能分红。我们是第一大股东,说不定能分很多。”
人家一股,自己十股,真是第一大股东。
关键拿到手的钱才是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天知道。基金会关门大吉,股东血本无归,这种事并非没有可能。
李晓蕾在思岗接触的全是比较有身份地位、事业比较成功的人,没接触过那些因单位倒闭失业,或因政府没钱几年没拿全工资的干部教师及退休人员,对思岗尤其对良庄有种盲目的信心。
她一边往公文包里收拾东西,一边接着道:“建工集团的股份更不用担心,今年效益多好,光bj就四个大工程,年底分红少不了。以前人不愿意入股,以后想入股汪总不一定让入。”
“良庄人自己的银行”不靠谱,建工集团倒是没问题。
其它不用看,就看集团股权结构。
老良庄乡的干部教师不愿意入股,老卢逼着入。
建筑站内部的工作非常好做,几乎不用做,那些项目经理、工程师、施工员、安全员、材料员,连一些瓦工班长、木工班长、钢筋工班长都争先恐后入。汪总是第一个大股东,据说为入股借了四十万。
钱只是一个由头,说到底还是放不下。
人在bj,心在良庄。
韩博暗叹了一口气,起身笑道:“不提这些了,你早点走,别让刘主席和王大姐等。”
“好,我先走了,你记得把门锁上,妈有钥匙,进得来。”
丈母娘一大早又去买菜了,目送俨然成为白领丽人的未婚妻钻进老丈人开的捷达,韩博回屋收拾碗筷,一切收拾妥当,背上电脑包,锁好门,在街坊邻居好奇的目光和议论下,按照未婚妻制定的路线赶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