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完警,回到派出所,老卢的电话跟着到了。
来找事的南港老干部中只有一位离退休的副师职,从良庄走出去的部队首长中不光有正师职,而且有正军职还是现役。
有家乡首长帮忙,干休所底细很快摸清了,不是军分区也不是省军区的。
以前属于南港驻军中一个师级单位,前些年大裁军,师级单位可以裁,正团级的干休所不太好裁,不然那些离退休干部没地方去,于是划归驻扎在江南的一个师级部队代管。
原来老干部不少,有四十多位。
随着时间推移,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好,所内老干部相继去世,只剩下十一位。
所长、政委、管理员(三个)、军医、护士和士兵加起来二十多人,平均两个人服务一个。
人有儿有女,子孙满堂,有人伺候,根本没他们什么事。
所里的干部战士跟物业一样,打扫打扫大院里的卫生,维修维修水电,老干部要出门安排辆车,隔段时间组织他们去军区总院体检,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用在创收上。
他们位于南港闹市区,管理用房可出租。许多老干部去世了,院里的房子一样可出租;卫生室承包给人家开门诊,有自己的汽修厂、加油站和招待所。轿车、救护车、卡车加起来十几辆,在南港所有驻军中属于很有钱的单位。
知己知彼,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韩博收起手机走进讯问室,联防队员起身让坐。开假军车违法不犯罪,司机不担心自己的命运,只担心自己的车,一看见他便起身发烟。
“公安同志,我就是一跑运输的,他们来闹事跟我没关系。因为挂他们的车牌,别说车费,连油钱都要自己出,我一样是受害者。帮帮忙,高抬贵手,交个朋友,下次去南港我请客。”
“我不抽烟,你先坐下。”
这个年轻的派出所长是说翻脸就翻脸的角色,早上见面时多客气,一到乡政府,立马翻脸不认人。
司机真有点怕,哭丧着脸哀求道:“公安同志,我认罚,一千怎么样,我身上正好有一千,不要罚款收据。”
韩博狠瞪了他一眼,坐下问:“小河,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我们按交通法规处罚驾驶人,车一般移交给军分区警备纠察处理。”查获一辆假军车却无权处罚,提起这个黄小河就郁闷。
“警备纠察一般怎么处理?”
“罚没,或者让车主交车价的60%罚金提车。”
车一买就赔钱就贬值,交总车价的60%罚金跟被罚没差不多,难怪他这么急。
韩博拿起笔录看看,抬头道:“何维强,你的问题可不是违反交通和运输管理法规,用地方车挂军牌从事非法营运这么简单。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部队保卫部门的同志正在来良庄的途中。
你家在市区,天天在外面跑,见过大世面,应该清楚部队保卫部门是干什么的。他们可不是企事业单位的保卫处保卫科,相当于部队的公安,查案子,然后移交军事检察院,军事检察院再移交军事法院起诉。”
何维强急了,起身道:“我不是当兵的,他们没权抓我!再说这不关我事,我又没练那个什么功,又没来招摇撞骗,更没来从事反革命活动。”
现在掌握的证据越多,老卢跟上级讨价还价的底气就会越足。
没多少时间了,韩博不想错过最后机会,冷冷地说:“何维强,现在办的这个案件涉及部队和地方,接下来肯定要联合调查,事实上已经开始了。比如你用的这副车牌,应该挂在一辆解放卡车上。部队保卫部门提供的线索,你不交代,真以为我们就不知道?
他们没权抓你,我们有权。
你送老干部来闹事,属于扰乱党政机关秩序,致使党政机关工作不能正常进行的违法行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十九条第十一款,我们公安机关有权先处你十五日以下拘留。”
这事可大可小,上纲上线,他真干得出来。
何维强悔之不及,愁眉苦脸哀求道:“公安同志,我错了,刚才说过,我就是一跑运输的。挂人家车牌要给人面子,他让我跑一趟,我能不跑敢不跑?求求您,帮帮忙,罚一千不够罚两千,我打电话让家里送钱。”
“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韩博将笔录材料放到一边,紧盯着他双眼说:“我只想知道车牌是怎么来的,谁借给你,他为什么借给你。这个问题说清楚,你跟反动会道门案件就没关系。”
部队保卫部门要来人,鲁大年这一关估计是过不去了。用不着跟一个马上完蛋的人讲义气,再说跟他没什么交情,不是为这副车牌谁认识谁。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何维强权衡了一番,决定明哲保身,老老实实说:“鲁大年在干休所管车,车牌是他借给我的。一年三万,平时请他吃吃饭,用车这是第一次。”
“三万是给他个人,还是交给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