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日子总不自在。
现在他在这船上,其实已经不是打渔了,这是条官船,他在这条船上相当于一个顾问了。凭着几十年长江上的丰富经验,给船员们指点指点。一月也难拿到五贯钱,另外船上还包了吃住。
他打好一辈子渔,船上也呆了大半辈子,喜欢呆在船上。
李世民问他,“你们家没分地吗?”
老杨笑笑。
“分了哩,怎么没分呢。我家里几个大儿子分开另过,分家立户了。我则跟我小儿子过,一家分成了四家。早年官府鼓动我们去边疆,说那边田多地多,我没同意去。后来还有不少贵族老爷家也来人劝说我们,说愿意去他们领地落户,不但分田给地,还包路费给安家费呢。我这老头习惯了这里,不愿意去。”
“后来朝廷给我们留下来的人也分了地,那次我们父子四家,每丁分了一百亩,我们父子四家有成丁七口,就分了七百亩地,不过有好些是山地,只能种树。”
“那除了山地也还不少啊。”李世民道。
“是不少哩。”
老杨父子是四户,有七口成丁,分了七百亩地,许多地是那些移民去边疆的百姓的地,朝廷回收后再分给了留下来的那些地少的百姓。
说起来老杨还是很感激,朝廷分给他们的这些地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确实不少,而且是免费分的,没收钱。那次之后,朝廷就不再分地了,百姓要置地只能从别人手上买。
老杨父子那七百亩地,就在后来陆续卖掉了,现在家里还剩下了一百来亩地,都是较好的水田,这些地留给家里的女人孩子们管着,农忙的时候,他们爷几个也从江上回来帮忙。
李世民听说老杨一家七百亩地,卖的只剩下百来亩,气的直吹胡子瞪眼。
老杨却觉得这也挺好,他们拿卖地的钱,再向银行贷了些,给儿子们买了船,打渔或者跑货,现在收入挺好的。
他说跑船的收入比种地高的多,特别是有自己的船后,赚的就都是自己的了。家里一百来亩地,完全够口粮了。反正地卖了,田赋也减了,两税是按田亩来征的。
至于跑船另交税,他也觉得很合理。
话里话外,老杨确实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李世民却觉得老杨一家辜负了朝廷的好意。
张超笑着对李世民道,“这是百姓自己的选择,老杨一家跑了一辈子船,给他们田地他们也种不好,他们对跑船更内行,做这个更有收益,为什么要阻止呢。朝廷不抑兼并,他们的地卖了也合制度法令,况且卖的这地,朝廷也是收了买家八个点的契税的。”
其实这也是现在这社会特色的一个缩影,不再固化。
阶层不固化,职业也不固化了。
农民可能变渔夫,渔夫也可能变成航运的,跑航运的儿子也许变成读者科举然后为吏做官,甚至去当兵的。
人们选择的余地更多了。
朝廷十年前最后一次均田授地,给了原本无地的老杨父子七百亩地,但老杨有了地没选择做农民,也没选择做地主,他们卖地买船,然后当起渔夫和跑货运。
就如老杨现在船上一月包吃包住还有五贯钱,逢年节还有些粮油发。比起他自己种地肯定强多了,种地辛苦,一年可赚不到这么多钱。
看着时间已至中午,老杨笑着说要做顿渔家菜。
张超笑着应允。
这条船很大,但船员们在江上跑船却也都是船上生火做饭。大船还有一条小船拖在后面,老杨下到小船上。
张超便也凑热闹下去。
小船上是做联络通信用的,有时也用来捕鱼。
这上面也有套做饭的家伙,小火灶和炒锅都有。不大的船舱里,摆着油盐酱醋等调料。
一边还有一桶水。
水很清澈,是直接从江里打上来的,放在船上沉淀了半天。
船上的人都是喝的长江山,只有供应李世民等贵人的水,是从岸上运来的桶装山泉水或者井水。
对老杨他们来说,江水很清,也好喝。
就着江水洗菜、切菜。
老杨的手艺很糙,但很有渔民风格。
鱼是刚捕的,各种鱼都有,鲫鱼、红眼佬、鲤鱼、草鱼等,大小都有。
老杨把水倒在水桶里,一边剖腹刮鳞,一边让张超帮忙烧火。
船上有煤球炉子,先用木屑引火。
火烧好,往炒锅里倒油,油刚冒青烟,那边老杨也已经把鱼杀好。
就着锅底的那点油,把鱼放在锅上煎,说是煎,倒像是烤。等翻过一面身,老杨直接从桶里舀了一勺水倒进锅里。
“大火煮鱼小火焖,”这就是老杨的煮鱼秘诀。
一会功夫,锅里的鱼汤就跳动着沸腾了起来,溢出诱人的鱼香。
趁着这会功夫,老杨又开始淘米,将淘好的米倒入煮着鱼的锅中,然后盖上盖子。
“这是要煮鱼焖米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