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中篇)张宝同
几年之后,干部再次进行调整,但结果更是让我伤心失望,痛心不已。副主任一职还是与我无缘。也许是为了安慰我,只是把我提升为副科级科员。我这时已经35岁了,原来是区委办年龄最小的科员,现在却是年龄最大的科员。让我最大的担忧是领导作风不正,提拔干部不是看成绩,而是认人为亲,认钱为亲。
不过,经过将近一个来月的沉痛反思,我觉得也不能全怪领导不重视自己,自己确实在为人处世方面存在着严重问题。过去,我总是想着只要好好地工作,多多奉献和成绩突出就是对领导的最大支持,根本就没想到在晋级升迁的路上,为人处事的能力往往要比工作能力更为重要。
回顾起来,我从小就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学校也从来没有教授过此类的内容,大学毕业后,我又整天把自己埋在书本里,啥时想起过为了前程和晋升,应该要学会给领导送礼送钱。我到教育局党办当秘书是领导点名要我去的,因为他们急需能写文章的人。我去区委办也是这样。所以,我对迎来送往、礼尚往来和送钱送礼之类的事一点都不在行。这些日常的生活技巧本该由我的父亲教授给我,听我妈说这是我父亲的长项,他生前最热衷于迎来送往和请吃请喝,常常把同事们叫到家里吃吃喝喝热热闹闹。可他在我还没有记忆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我。我对他的印象全部都来自于那张相框里的照片。可我不怪他,他躺在那冰冷僵硬的坟地里,多么地可怜,多么地孤单,多么地悲惨。我只怪我自己,太注重于理想而轻视了现实。所以,现实就要用它的法则来惩罚我。
这时,我仿佛看到林玉清在用十分同情和担心的神色在看着我。她的神情依然是那样地严肃,认真,正直而美丽,像一盏无边苦海中的航灯,向我传递着坚强、勇气、希望和力量。让我豁然懂得了在芸芸众生里,有多少人为正义而死,又有多少人为耻辱而活。一个盗贼可以为他偷盗的宝物而沾沾自喜,但这值得人们去羡慕吗?我记得我们班里的一位同学当上了工程部的经理,为了贪得上百万的工程款,竟然把国家几千万的工程搞砸了。说起这事,同学们无不对他感到轻蔑和鄙视。我也曾采访过一位孤寡老人,他拾了几十年的破烂,最后,把换来的钱全部用来养活那些收留的孤儿。如果这两个结果摆在我的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我的心灵得到了一些安慰,但我还是感到愤愤不平。于是,我拿着两大本粘贴着我在各家报纸发表的新闻稿件来到了刚刚上任的吴书记的面前,一边让他看着这些稿件,一边痛心地说,吴书记,你过去当区长,应该知道我为咱们区的新闻报道和宣传工作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和所取得的辉煌业绩。吴书记说我知道,市委领导还多次表扬过我们。我说可是为什么我都干了十年,为什么能力不如我,成绩不如我的人都升上去,却把我单单地撇在了这里?说到这里,我伤心地哭了起来,用恳求的口气说,吴书记你把我下放到下面的街道办吧,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了。吴书记把眉头皱了好一会,对我说,宝成你别难过,你的事我知道了。现在咱们区的新闻报道和宣传工作还少不了你,你还是好好地在这里干吧,只要一有机会,我就想办法给你调整一下。我当然知道他不会马上让我离开,因为我一离开,区里的新闻报道工作马上就会一落千丈,对他的工作业绩影响很大。听到吴书记的许诺,我千恩万谢地说,吴书记,有你这句话,我就拼命了。
一年之后,副主任就调到下面的街办当了副书记,我就当上了区委办的副主任。又过了两年,吴书记调到了省委组织部,临走前,又把我调到了文昌街道担任了党工委副书记,因为我的年龄差不多快四十岁了,这个年龄已经不太适合在区委办继续呆下去了。
我本想我也能当上区委书记或是区长,可是,这时我才发现这个目标离我简直太遥远了,远得比月亮还遥不可及。如果要想当区委书记或是区长,必须在三十五六岁时就得当上街道办事处的党工委书记。可是,我都四十多岁了,才只当上党工委的副书记。别看从副书记到书记只是一步之遥,可是,你一旦过了那个年龄段,这一步之遥就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人们常说人的衰老是从腿上开始的,也有人说人的衰老是从性功能开始的,其实人的衰老是从人的心劲开始的。如果人的心劲没了,那么他什么劲也都没有了。从区委办调到街道办是我感到衰老的开始。不再给各家报社和杂志社投稿和写文章了,也没有那些规定和考核约束我了,我的工作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轻松得都不知道还该干些啥事。我负责街办的党建工作,这些工作对我来说简直是太容易了太简单了,用不了一会时间就把有时一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的工作都给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