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短篇)张宝同
陈怡只得闭着眼睛睡觉,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就翻了一下身,问,“你常在野外写生,是不是也这样地走失过?”
“这不奇怪,”赵季平把身子侧过来,说,“前几年,我在云南西双版那森林里写生,几个偷猎的打伤了一头小象,被一群大象追了过来,我吓得就跟着偷猎者一起拼命地跑,跑过一条小河,象群才停止追击。可那几个偷猎者却怀疑我在跟踪他们,就把的手给捆了起来,给我留下了一个面包和一壶水就走了。我不知道路,就在石头上磨断了绳子,摸着路往回走,中午时分,我看见几个农民背着麻包从路上走过,就跟着他们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可是刚进村,就被一群警察给铐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农民是贩毒集团雇来帮着运送毒品。警察把我审了好长时间,直到单位来人,才把我给放了。”
“这些故事和经历要是写成真不错。”陈怡很感兴趣地说。
“你要想写,我的故事真是太多了。”赵季平说。
“我会写的。”陈怡说,“你等着瞧吧。”
外面的火暗了下来,赵季平起身,加了些柴,对着残灰余火吹了好久,火才慢慢地复燃起来。山里的夜间很凉,没火不行。
当赵季平重新躺下来时,陈怡又问,“你常年在外,妻子会没有意见?”
赵季平把手搭在脸上,许久,才说,“我们已经离婚三年了。”
“为啥?”陈怡一怔,问道。
“她嫌我只会作画,不会生活。”赵季平说着,不禁有些怅然,“要是我平时能多带她逛逛街,陪她跳跳舞,她也许不会离开我。”
“可对男人来说,事业往往就是生命。”陈怡想安慰他。
“可是,只为事业活着的人是很苦的,对男人来说,除了事业,还有更重要的需求,那就是女人和家庭。人生之路谁不走?只是不能忽略一路上的良辰美景。我的悲剧就在于,得到的没有珍惜,却只是一味地追求那些没有得到的,结果把得到的也丢失了。”赵季平不胜感慨地说,“其实,爱一个女人,就应该让她过得幸福,可我爱她,却没有让她感到幸福。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地尽职。”
听了这话,陈怡不禁有些感动,说,“你是一个真实的好男人,只是她还没有真正地理解你。”
“算了,不谈这些,”赵季平舒展了一下身子,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说,“咱们睡吧,明天还得赶路。”
他们刚翻过两座山峰,白雾和浓云就追了过来。他们站在一棵大树下避雨,衣服很快就被疾速而过的阵雨淋透了。等雨慢慢地小下来时,他们又开始赶路。
陈怡说,“我饿得走不动了。”她那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让他看着很是为难。他知道他晚上给她许过的愿。可是,在这参天古树的森林里,到哪去找野果子?于是,他歉然一笑,说,“咱们得再往前走走看。”陈怡听着,就把头耷拉下来,像是被人骗了似的。
路在呈上升趋势,山峰一座连着一座,所以,走起来很费劲。连续爬过几个山峰,他们就觉得没有力气了,心也慌得厉害。站在山顶朝北面望去,只见群峰如浪,林海茫茫,一望看不到边际。
陈怡颓然地倒在了草地上,有气无力,脸色苍白,像生病似地不住地喘着气,说,“我不行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赵季平也觉得自己不行了,他饿得有些站不住了,头晕眼花,直想栽倒。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倒下去的时候。于是,他吃力地蹲下来,把她抱着要拉她起来,并用恳切而郑重的口气说,“我们必须要活着回去。”
陈怡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等她哭了一会,赵季平把她扶起,用嘴唇吻了她脸上的泪珠,说,“我们走吧。”陈怡点了点头,就让他拉着自己朝着对面的山下走去。为了节省体力,他们用一根竹棍撑着,走得很慢。
在两座高大的山峰之间,有一片开阔的草地,雨过天晴,草地上绿色如茵,野花片片,大个大个的野生杨梅在草丛中闪着诱人的红艳。他们惊喜地进到草地,兴高采烈地摘着水汪汪的杨梅,放在嘴里吃着,新鲜美味,味道酸甜,一边地吃着,一边就觉得疲惫的生命又有了新的活力。摘着摘着,陈怡看草地中间有一片鲜红大个的杨梅,就跑过去摘,可还没跑到跟前,就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她赶忙抬脚一闪,转身看去,是一条又粗又长的花斑蛇,嘴里吐着长舌,从她的脚边匆匆窜过。她丢魂似地尖叫起来。赵季平慌忙跑来,问她咋了。她哭叫着说,“我踩上了一条蛇。”
赵季平以为她被蛇咬了,吓得腿都发软了,他跑过来问她,“咬在了哪里?”
陈怡的身子还在发颤。她说,“幸好我闪得快,没被它咬着。”
赵季平这才松了口气,看陈怡吓得连声音都变了,就把她拉着带到了草地边。刚到草地边上,就见一条花斑蛇从他们跟前嗖嗖地窜过。赵季平看着那蛇的头部,知道这是一种很毒的蛇,就赶忙对陈怡说,“这里是蛇区,咱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