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屋里,我累得连脚都抬不动了,就钻进蚊帐,躺在床上睡了。可是,睡了一会,就感觉身上痒得厉害,我用手电一照,发现身上有几个大红疙瘩,像是被跳蚤咬的。于是,我就用手电筒照着床上,一掀开被子就看到了两只跳蚤在床上蹦着,却没抓住。我就把他叫醒说床上有跳蚤,想让他起来一起帮着抓,可他翻了下身,就呼呼地又睡着了。而我却一整夜都没睡好。
过去,我总是把看破红尘当成是返朴归真和回归自然;可是,当我真正地从烟云似的繁华生活中进入到那种自由、简朴、自然的林野或山野生活环境中,我才发现出家人的生活其实是很单调很寂寞很孤独,甚至是很贫困很艰苦。寺庙里非常偏远,没有电灯和电视,手机、报纸、电视、上网,还有乘车、购物、美食和娱乐都好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甚至连生活中最不可缺少的去厕所和洗澡都非常地不方便。这时,我才意识到陶渊明那“采菊东篱下,悠然望南山”的诗句只是一种理想主义的诗情和意境。那种境界只能让我们向往,却不能让我们久住。本来,我想最少要在那里住上半个月,可是,到了第四天一早,我就匆匆地离开了那里回城了。
许多人都想看破红尘,远离世俗,可是,有几个人能真正地看破红尘,离得开世俗?我们有着丰富的想像力和梦想情怀。我们总会把我们向往的地方想像得非常神秘和美好。久而久之,这种神秘和美好的情怀就成了我们向往的一种愿望和梦想。可是,当我们真正走进我们盼之已久的向往之地,才会发现那里并非像我们想像的那样神秘和美好。就像人们向往着婚姻,而一旦进入婚姻,又觉得婚姻并非美好,甚至是麻烦多多。而且我们的生活习性只能适应越来越安逸的生活,却不能适应越来越清苦的生活。人生活的本能就喜欢享乐和热闹,害怕饥寒和孤单。要不,人们会拼着命地往人多的地方拥去,往热闹的地方拥挤。
对于人们来说,贫穷意味着饥饿、衣不蔽体和没有住所;可是还有一种贫穷甚至比这些更为可怕,那就是不被需要、没有爱和不被关心。而这种感觉常常会在人们孤独和寂寞时才会感之深刻。记得前些年我去过陕南佛坪,那里是原始森林,是大熊猫等珍稀动物的保护区。县城里的人要进到保护区里,要乘车来到林业局工区,然后再步行几个小时才能到达保护区。保护区有十多个保护站,有些保护站只有一栋房子,住着一到两人。保护人员在保护站一呆就是好几个星期或是一两月,才能回县城家中一次。而且保护分站的保护人员有许多青工。他们因为一个人呆在山林里太孤独寂寞,就只得把自己的女朋友带到山里陪同自己,而那些结过婚的人也总是把老婆带到身边伴陪着自己。因为他们害怕忍受这种常年累月无边无际的孤独和寂寞。
实际上,我们看破红尘是要看破人间的是非曲直,而世俗的红尘却是一生都看不破的。人有复杂多变的感情,感觉和愿望。肚子饿了想要吃饭,饭吃饱了就想要个女人;有了女人又想要个孩子;在城里呆久了就想住在山里和乡下,可是在乡下和山里呆不了几天又想马上回到城里。我们的感情,感觉和愿望就是如此地多变,在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愿望,在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企盼,但人们孜孜以求的却是生活的舒适美好。世俗红尘包含着灯红酒绿和锦衣玉食,这正是凡夫俗子们梦寐以求的生活需求。所以,人们虽然会在思想上向往着远离尘世,但在实际生活上却是离不开尘世。那些所谓的隐士看破红尘隐居于山林只能算是形式上的隐居,而真正能达到物我两忘的心境,并能在最世俗的闹市中排除嘈杂的干扰,自得其乐,那才是更为高深的境界。
如果我们真想暂时地抛开红尘,体验一下返朴归真的滋味,满足或是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不妨可以做一次艰难的乡间旅行或是短期出家,以从中感悟和体味另一种人生。即便如此,这还是脱不开世俗红尘,所以,你有时想脱离眼前的世俗,却不料又进到了另一种红尘之中。总之,还是脱不了一个俗字。
“夜半听鸡梳白发,天明走马入红尘”。人生应有两种境界,一种是要能耐得住寂寞,发奋努力,自强不息;一种是身在红尘,处世不惊,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寂寞讲的是发奋,而尘世讲的是享乐。尽管我们身在红尘之中,但我们的心灵应该超越尘世,向往纯真与美好。这样,我们就能享受到尘世与纯真两种美好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