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他与李相年轻时便相识,算是有些交情了。李相既来了,就不会九曲十八弯的说些云山雾罩的话。北昌侯请李相书房叙谈,李相叹道,“这一辈子,便是当年陛下亲政之时,也从未觉有此艰难。”
北昌侯听这话极是吃惊,他与李相虽有交情,却是各有各的地头儿,还未到交心境界。李相突然发此感慨,叫北昌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北昌侯反应也快,呷口茶道,“艰难也只是一时,待陛下龙体康复,也就好了。”
“是啊。”李相寡淡的应了一句。
在北昌侯府未坐许久,李相便起身告辞了。
高官有高官的住宅区,李相的轿子沿着青石板路拐了两个弯,不知怎地,就到了苏相府上。李相并没有拜访苏相的意思,但不留神的自轿窗的一层轻纱瞥到了苏府紧闭的兽头大门,忽然心下一个激凌:老狐狸苏默可是自陛下病倒便开始称病的!
要说别人,李相是不会多想的。
但,苏相不同。
想当年,李相官至户部尚书,内阁第二把交椅,他还较苏相年轻,人人都以为他是下任首辅的不二人选。当时,陛下也对他极为信重,还点他为春闱主考,李相那时也认为,大约苏相之后就是他了。可就是在那一年,科弊案发,他因此案牵连,被调离帝都,外出任总督。
那年,是谁推荐他为春闱主考的?
李相并不是蠢人,想想也知道,定是苏老狐狸的手笔。兵不血刃的便将他调离帝都……李相每想到此事就恨的牙根痒,可心下也得承认,苏老狐狸道行不浅。这老狐狸也是,看人家掌院徐学士,说病就病,说死就死。苏老狐狸却是只病不死……李相越想越是心惊。
李相回府便命老妻准备几样药材,准备去瞧苏相。
李夫人道,“这都晌午了,没有大晌午去瞧人的。何况是苏相府上,下晌也不合适,不若明日去吧,眼瞅就是端午,也是节下。老爷与苏相在朝为官多年,苏相病着,大节下的,老爷也该去瞧瞧。”
李相便应了。
第二日,早朝晨会结束,徐少南就捧着礼盒等着呢。李相虽知这位内侄是来他身边做奸细的,可说句良心话,这位内侄行事俐落、八方周到,倒也不错。
李相亲自过府,苏不语亲迎出门,李相温言细语,一派关切,“早想过来瞧瞧老相爷的身体,一直这事那事的,就耽搁了下来。不知,老相爷现下如何了?”
苏不语请李相至花厅奉茶,一面道,“劳世叔记挂,父亲还是那样,既不见好,也没有更坏。只是,这病却是不好见人,除了侄儿,但有亲戚长辈过来探看,父亲都不相见,只怕过了病气。还请世叔见谅。”
李相看苏不语活蹦乱跳的,心下想,你那狐狸爹还没把病过给你,看来老狐狸并无大碍。一面想着,李相只道,“老相爷自来如此,事事都是先人后己,如何不叫人惦念他呢。内阁没有老相爷,我们都失了主心骨啊。”
这话一听便是言不由衷,偏生李相不论表情还是语态,都极为真挚,把苏不语麻出半身的鸡皮疙瘩,客气道,“我爹也是心下着急,只是奈何身子不争气,每月服下汤下,多是昏睡。略有清醒,就记挂朝事。他越是心急,这病好的就越慢。我每每也劝不好。”
“还是得叫老相爷宽心。”
李相与苏不语正在说着苏相身体的话,忽听得外头钟响,二人皆是脸色大变,立刻起身奔到屋外,钟声一直响了二十七下。李相脸白若纸,浑身颤抖,苏不语的脸色也极难看,钟不是随便敲的,二十七为三九之数,全天下也只有陛下、皇后、抑或太后大丧,才会敲三九之数,余者,便是皇子皇孙贵妃过逝,都不会敲钟。
李相的眼泪已经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呼,“陛下!陛下!”那种悲痛,完全不似作假。
苏不语亏得历练多年,不然这会儿怕是流不出泪来,李相如此声情并茂,苏不语也跟着哭了,他不是哭皇帝啊,他是哭自己。完蛋了!他可是将宝押在闽王身上的!还是早些辞官归隐吧,陛下一去,太子登基理所当然,哎,莫如妹妹可怎么办哪。
苏不语一想的将来,那眼泪也滚珠一般沿着玉一般的脸颊流了下来。
做苏不语此想的不在少数,就是在办防疫差使的四皇子五皇子听到钟声,也是想到,父亲没了!二人那脸色,更是惨白一片,别的事顾不得,一人一匹快马连忙往宫里赶。
几乎所有的,够得上排位的大臣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差使,在昭德殿下集合。皇子们可以直接去昭德殿,五皇子一进昭德殿,跟着就是身子一晃,扑了过去,抱着他爹大哭!四皇子亦是哭的极惨,丝毫不逊于他五弟。大皇子手脚冰凉的过去,狠狠扶起五弟双肩,双目含泪道,“五弟,父皇安好,是,是皇后娘娘被人害了呀!”大皇子话音刚落,五皇子直接厥了过去。
死的不是昭德帝。
而是苏皇后。
胡太后的眼泪也淌得跟河一样,拉着文康长公主的手道,“哀家心窄,这些年,因辅圣之事,一直待皇后不好。皇后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