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热,太阳明晃晃挂在树上,早朝已经散了,朝臣们三三两两往外走。上官桀不知想些什么,走得慢了,落在后头。
“上官太仆,程某是宜安居的东家,令堂弟无故砸烂了宜安居,损坏的财物一共三万四千两银子。昨天程某已把清单送到贵府,还请上官太仆把银子付了吧。小店小本生意,概不赊帐。”
清朗的声音不大不不卑不亢,不高不低,偏偏文武百官都听得清清楚楚。朝臣们有点懵,然后不由而同转身望向落在后面的上官桀。
一个俊朗飘逸的少年含笑站在面前,漂亮的桃花眼仿佛会说话,却又说不出的深遂。少年正是程墨。宜安居的事,他不打算善了,如果这么算了,以后谁都可以去砸他的店,谁都可以伸手要宜安居的股份了。
有些事,不能忍,必须讨个说法。
上官桀看着面前俊朗的少年,怒气慢慢在胸中堆积。还真是要债要到未央宫来了,当他上官桀好欺负是吧?
“这里是未央宫,不是你一个黄口小儿信口呲黄的地方。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看热闹的百官听着上官桀冷冰冰的话,看着他阴沉沉的脸,只觉空气像凝固一样,都为程墨捏一把冷汗,这个年轻人就要死无全尸了。
程墨像没有感觉到上位者的威压一样,含笑道:“程某昨天已把清单送到府上,想心太仆已过目了。”
那份赔偿清单,于上官桀来说,不过是一个笑话,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程墨会真的跑到未央宫,赶在百官散朝的当口,拦住他要债。这人,是傻子吧?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程墨咄咄逼人,上官桀能说上官华不是他的堂弟,还是能说程墨讹诈,让人把他抓起来?就算要这么做,也得看看他身上那套衣服。羽林卫可是皇帝亲军,刘淘甫也不是好相与的。
“此事,待老夫查清再说。”上官桀咬牙说出这句话时,把程墨撕成碎片的心都有了。
程墨笑容更灿烂了,大白牙在阳光下闪着光,道:“好,程某明天过来听信。”
看热闹的百官听到这句话大多绝倒,有人轻声叹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老虎的屁股也是胡乱摸得的?”
也有人低语:“瞧见他身上那套衣服没?肯定是哪个有权势的勋贵子弟,要不是父兄有权势,哪敢这样无法无天?”
上官桀双眼精光爆闪,碰到程墨带笑的桃花眼,又收敛了。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小子是个傻瓜。哼,别让他查出这小子是谁家的,要让他查出来,一定找借口抄了他的家,把他的那个什么宜安居没收。
“小兄弟说笑了,三天内老夫若查证属实,自会把族人损坏的物件折价奉上。”
要真让程墨明天再堵在这儿,他也不用活了,干脆随便找棵树吊死算了。
程墨点头:“好,就三天,程某等太仆确信。想必太仆不会糊弄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嗯,如果太仆想借故报复的话,这里这么多位大人都是见证。”
他手指虚划半圆,把看热闹的百官都圈在里面。文武百官胆子小的连退四五步,胆子大的也别过脸去,装作望别的地方,没看这边的热闹。
上官桀气笑了,道:“好,你等老夫的消息便是。”
三天时间足够他把这不知天高在厚的小子像捏蚂蚁一样捏死了,要等到第四天,他便不姓上官。
程墨在百官异样的目光中潇洒离去,一出前殿大门,等在宫巷的武空和张清马上跑出来。武空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你命可真大,还能活着走出来。”
程墨笑了,道:“那么多人看着,他能把我怎么样?”
“什么叫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不知他权势熏天,整死你是分分钟的事?只怕你死了,我们要帮你收尸都做不到。”武空已经没脾气了,这人平时看着温和,怎么性子一上来,就顾头不顾腚呢?
张清崇拜得不行,像看英雄似的看着程墨,道:“五哥,你可真行,连我爹都拿上官桀没办法,你却能治得他动弹不得。”
“闭嘴。”武空没好气瞪了张清一眼,道:“快别在这儿添乱了。”
一拉两人,快步回到平时休息的西厢,把门关上,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为了三千多银两子,让上官桀颜面扫地,这已经不是得罪两个字能解释的了。上官桀要能放过他,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程墨道:“我就是怕他打击报复,才挑了散朝的时候去找他呀。他总不能不顾及名声吧?”
他没有说的是,和他交好的一个小内侍的干爹在昭帝身边侍候。内侍们身体残缺,自卑又渴望得到尊重,程墨拿准他们的心里,尊重他们,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对待他们,深得他们好感。紧要关头,这个小内侍的干爹能帮他在昭帝面前递上话。
上官桀只要不想谋反,就不能不听昭帝的话。再说,两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上官桀和他较真,太掉价,不如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以示宽大,博一个礼仪下士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