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母女所居的小院,面积不大,却胜在精致,三间主房,中间是正堂,两侧的房间大间套小间,外间是接待要好朋友的小厅,内间是卧室,用梨木的博古架隔开,博古架上原先有古董,岳氏担心不小心摔坏,把古董装好,请求普祥收起,现在博古架上空空如也。
正堂一溜儿的楠木官帽椅,八仙桌上摊着些碎布头,岳氏和两个八、九岁的小丫鬟铺了席子,坐在地上做针线,突然外头有人说话:“阿郎,华家娘子就住这儿。”
府里被称呼为阿郎的,除了那位位高权重,高不可攀的青年,再也没有别人了。岳氏脸色大变,赶紧拍拍身上的针线头儿,起身迎了出去。
程墨站在院中,看着爬满半个院子的藤萝,道:“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求见。”
普祥撇了撇嘴,心想,对那位固执得要死的大娘,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岳氏非逼着他按自己的想法来,他对岳氏可是一点好感也无。
“阿郎,在自己府中,何必通报?”
“什么话?岳大婶暂居我们府上,那是客人,可不是仆人,哪能不通报?”
岳氏把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感动莫名。华掌柜在成为宜安居掌柜前,被老东家辞退,只好回到蜗居京中的家,一家人生活无着,眼看着就要揭不开锅了,恰好这时遇到程墨,才成为今日名动京城的大掌柜,若没有程墨这个贵人,他们一家,只怕早就饿死了。程墨于他们来说,是救命恩人呀。
“东家快别这么说。”岳氏屈膝行礼,急急道:“东家的恩德,小妇人一家铭刻在心,东家再这么说,可就折煞小妇人了。”
程墨赶紧抢上虚扶,道:“岳大婶切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宜安居有今日,全靠华掌柜用心经营。你们母女暂住我府中,我若以奴仆待之,那还是人吗?”
“东家……”岳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自小家境贫穷,原有些自卑,在程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更是低到尘埃里去,若不自食其力,几乎没有勇气住在这里了。
普祥道:“外面太热了,岳大婶,还不快请阿郎厅中叙话。”
大热的天,就算夕阳西下,院中也热烘烘的。
岳氏赶紧道:“东家快里面请。”又对鬼头鬼脑跟在后面的华锦儿道:“还不赶紧上瓜果,的什么呆?”
华锦儿扮个鬼脸,赶紧去小厨房里淘洗水果了。岳氏不肯接受送来的吃食,程墨吩咐过,普祥自然是坚持送了,不要说每天所需的米面鱼肉,就是瓜果点心也一样不缺,因而小院里有现成的瓜果。
程墨迈步进屋,见挺雅致的客厅弄得跟乡下土屋似的,不禁摇了摇头。
岳氏让两个小丫头赶紧把做了一半的针线拿进内室,然后用袖子擦了擦椅面,请程墨坐。
程墨嘴角抽了抽,就那么站着说话,道:“岳大婶啊,华掌柜为宜安居奔波,你是我府上的客人,就不要那么苟待自己了,我府上人口多,不差你母女俩一口吃的,不要这么见外。”
普祥跟着帮腔:“是啊,岳大婶,你这么做,传出去,人家会说丞相抠门,让丞相名誉扫地。府上多你们两张嘴吃饭,又算得了什么?”
不要说宜安居日进斗金,就是程墨身为丞相的俸禄,那也是吃喝不完的,何况还有进京官员各种孝敬,以及皇帝各种赏赐?
岳氏一直觉得住进丞相府,已经很不好意思,又生怕无权无势,被府中的下人仆役瞧不起,故而要自力更生,希望能做针线活赚日常开销,这也是自卑心里作怪了。
程墨肯亲自过来瞧她,那是给她极大的面子,普祥又说她这么做是抹黑程墨,貌似不是她有求于程墨,反而程墨有求于她的样子。她这么一理解,面子里子都有了。
“谢丞相,谢普大管家,那日常送来的东西妾身就收下了。只是锦儿年纪不小了,不能一点事儿不干,不如让她在府中帮工,做点事吧。”岳氏从善如流,算是同意接受月钱、吃食了。
“那怎么成。”程墨断然拒绝,道:“哪能让华姑娘做奴仆的活儿?”
华锦儿在旁边笑嘻嘻道:“丞相天天要批阅奏折,身边没个人端茶递水,十分不便,我愿意在书房侍候,求丞相成全。”
不知她从哪儿听说程墨书房里没有人侍候,小厮们只能在廊下候着,小心眼里觉得这样十分不便,难道堂堂丞相喝口水,还得自己倒么。
程墨当然不能答应,道:“我再给你拨两个婢女使唤,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没钱去帐上支取,就说我说的。”
普祥吓了一跳,任意支取!阿郎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为阿郎的钱财计,普祥只好抢着岔开话儿,道:“锦儿姑娘心细如,若肯在书房侍候,倒也合适。阿郎,锦儿姑娘跟着阿郎,也能学些见人识人的本事,学些眉眼高低,于她大大有利呢。”
可不是让她当奴仆,而是给她机会,让她学为人处事。
普祥这么一说,岳氏的眼睛登时亮了,女儿十三岁了,眼看该说亲了,可她家是商贾身份,高不成低不就的,要说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