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做木料供度应商日久,在业界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毕竟只要制作木质器具,都需要木料,而他是京城最大最全的木料供应商。
他这两天追着兴业堂讨要货款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供货给兴业堂的,还有油漆供应商老罗。老罗售卖的是劣质油漆,只供给一些普通作坊。兴业堂当初挑上他,不过是看上的价格低。
老罗听说老黄亲自去兴业堂蹲守,非要回货款不可,立即急了。他小本生意,可拖欠不起,于是也追来讨要。
接着,兴业堂的伙计也闹起来了。那些在牢里关了一晚才被释放的伙计,本来以为自己为东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理该有些补偿。没想到等了几天,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好话都没得一句,更不要说赏几个铜板了。这些人不由颇有怨言。
最近这段时间兴业堂没生意,有传言说下个月没工钱。大家伙在这些人的怂恿下,齐齐难了。
这些信息,自然第一时间送到程墨这里。
华掌柜真心佩服程墨,恭敬请示道:“东家,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程墨虽然年轻,却慧眼如炬,只传话给老黄,借老黄之手,牵一而动全身,便把兴业堂逼入绝境。比程掌柜那边,又是派人买官帽椅,又是派人上门找茬,费银子费工力费时间,可高明太多了。
如果没有弹劾一事,程墨还真就这么算了,把兴业堂弄垮也就是了。再顺便接收他们的伙计,为富裕春增加些熟练工。可是,现在他却不想就这么算了。
“告诉老黄,兴业堂真正的东家,让他带人去上官太仆府上闹。告诉他,程某保他无虞。”程墨笑笑道。
这笑容,俊朗又迷人,华掌柜却是心神一凛,肃然应:“诺!”
这是要撼动兴业堂的幕后东家啊。东家看着不声不响,城府深着呢。华掌柜对程墨更加敬佩的同时,也生臣服之心。
以前方掌柜仗着后台够硬,不免嚣张跋扈了些,把木料的价格压得很低,从第一次拿木料到现在,一个铜板也没付过。两三个月算下来,已经拖欠了三万多两了。现在兴业堂出事,老黄生怕它倒闭,到时一个铜板也拿不回来,可就亏大了。他已坐卧不安几天,刚好得到华掌柜传话,他立即拿定主意,非讨回货款不可。
这次得到保他无虞的保证,思之再三,还是豁出去了。要不拼命,三万多两银子就打水漂啦。
上官桀接到有人在府门前闹事的消息,暴怒,把莫先生叫过去,好一通训斥,然后怒道:“这件事若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你以后别来了。”
别来的意思,便是不再是他上官桀的幕僚了。
莫先生没想到一介小小商贾,竟敢到太仆府门口闹事,马上带了人,准备打群架。可是一看场面,着实吃惊。上官桀临街开府,府门前开阔的空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这些人或身着短褐或身着绸衫或身着圆领衫,有男有女有年老有年青,一眼望去,黑压压望不到边。
他带出来的几百人,相比之下,好渺少。
老黄也不知人从哪里来。想起华掌柜说的,程大东家会保他无虞,想来这就是了,于是安心,放开了手脚闹。
这么大一件事,霍书涵自然不会错过。于是,第二天,朝臣们纷纷弹劾上官桀与商票私相勾搭。
这个时代,商贾地位低下。因而,真正的大商铺,东家都是有背景的人物。勋贵公卿生活奢侈,光靠俸禄怎么够?谁名下没有良田商铺?这些商铺只要挂在这些勋贵公卿名下,便没有人敢小觑,也没有人嘲笑。这就是潜规则。
就如人人皆知宜安居是程墨的产业,却没有人嘲笑他一样。
因为,打理这些产业的,是真正的商人。勋贵公卿不会真正插手商铺的运营。
上官家族名下自然也有无数产业,否则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开支。满朝文武,人人如此。
但潜规则之所以成为潜规则,就是人人都知道,人人都在做,但没有人把它公然摆上台面。因为,商贾地位低下,上不了台面。
现在,老黄公然聚众去上官桀府门口讨要货款,声泪俱下哭诉上官桀欠了他三万多两木料银,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把上官桀当成商贾了,要不然如何会欠他的货款?
程墨这一招当真毒辣。
以上官桀的身份,和商票扯在一起,已是极大的羞辱,何况因此被弹劾?早朝上,他当场吐血,晕迷过去。昭帝传太医诊视,用针后半个时辰才醒。
醒来后,他羞愤欲绝,又假装晕迷。这次,无论太医如何用针,他都不肯再睁开眼睛了。
这件事,程墨在宣室殿听昭帝亲口所说。昭帝比他还要兴奋,连比带划,难得地露出笑容,道:“可惜程卿没看到,他当时有多狼狈。唉,朕要是他……”
朕要是他,直接死了算了。
他一句话没说完,程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明明咧到耳根,偏还要装模作样道:“唉,上官太仆真是可怜,不过三万多两银子,怎么就死赖着不还呢?还让人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