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是千年宅男,平时呆的时间很多,但熟悉政事,读书下棋识六艺,还是用了不少心思。
程墨前世只在中学的第二课堂学了半年围棋,穿到这儿后,结识的是武空、张清等同僚,大家不是去醉仙楼便是上松竹馆,没人有兴趣下棋。程墨本身对这项费脑的活动也不大热衷,于是,他没再学过。
“不下了。”昭帝把棋盘一推,哀幽地看他,道:“卿的棋艺有待加强。”
两人下了一个时辰,他从头赢到尾,从第一盘的兴奋到现在的无趣。几乎只要程墨下第一颗棋子,他就知道接下来会怎么走。程墨连起手都没变过。
程墨脸皮厚,被杀得这么狼狈,却没有一丝不自在。看昭帝像怨妇一样看他,摸摸鼻子,道:“陛下棋艺高强,臣佩服。”
被人从头杀到尾,杀了两个小时,不佩服行吗?
昭帝只觉人生寂寞如雪,低头了半天呆,眼眸渐生神采,道:“朕闲来无事,不如教卿下棋?只要卿能三局两胜,即为满师。如何?”
这么一来,他就能打无聊的时间了,留程墨在身边说话也有借口。他越想越觉这主意好,嘴一下子咧到耳根。
程墨翻翻白眼,你都这么决定了,还问我如何?我能说不吗?
“陛下不可。”程墨还没出声,黄安先反对上了:“陛下再过两年就要亲政,正是熟悉政务的时候,哪能分心?”
皇帝收徒,非同小可。自三皇五帝至今,就没有一个皇帝收过徒弟的,哪怕是玩笑也不行。
昭帝见他说得郑重,先是一怔,接着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明亮起来,道:“无妨。朕教程卿棋艺,不行拜师之礼。”
黄安的意思他明白,因而想到这一招,只教,不以师徒相称。不拜师,自然没有师徒名份,也就不招致霍光喋喋不休的劝说。他真是烦透了霍光了。
室中只有他们三人,别的内侍都被昭帝遣出去了。可就这样,两人的谈话还是会很快传到霍光耳中,要不是霍光有别的渠道,就是黄安叛变。程墨曾观察过黄安,略微了解过他一些情况,知道他少年进宫,中年拨到昭帝身边侍候,看着昭帝长大。按说,这样的人不会成为霍光的耳目。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宣室殿一定有秘道。不知昭帝知不知道?
程墨把目光从黄安身上收回来,道:“臣自知棋艺很差,回去一定多看两本棋谱,好好学习,假以时日,棋艺一定精进。”
既是一口回绝向他请教。
黄安被程墨看得浑身不自在,直到程墨眼睛收回去,才陡觉背上一轻。程墨的眼睛如有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不过程墨拒绝,让他很高兴,便没往深里想。
“是呢,五郎多看几本棋谱就行。”黄安赶紧附和道。真担心昭帝小孩子脾气作,非要教程墨学棋不可。
如果是别人,昭帝才没那个闲心呢。他难得主动一回,对一件事有兴趣,却被打击得不轻,便焉焉的坐着,没精打采的。
黄安又是上点心又是变着花样地哄,可昭帝只是不睬。最后黄安没办法了,只好向程墨递眼色求助。
程墨垂下眼睑,像老僧入定。
黄安又是作揖又是拱手,抓耳挠腮半天,只差跪下了,程墨才微微颌,道:“不过,好的棋谱实是难寻,不知陛下能不能借两本让臣学习?若臣有看不懂的地方,也好向陛下请教。”
是请教棋谱,不是学棋,两件事有本质的区别。
可就这样,昭帝还是高兴得很,立马催黄安去取棋谱,亲自挑了几本好的给程墨。
用竹简画的棋谱很简单,只能看出个大概。程墨谢恩收下。
过了一会儿,昭帝耐不住了,为程墨讲起棋谱,一边讲一边摆棋盘,两人模拟棋谱中的下法厮杀。昭帝慢慢的兴致勃勃起来。一天就这么过去,看看到了酉时,昭帝不舍得程墨出宫,道:“朕这里是前殿,没什么顾忌,卿留下无妨。”
要能挑灯夜战更好,就算不能,抵足而眠也行啊。
程墨本就对围棋兴致缺缺,不得不陪昭帝下了一天,学了一天,满脑子都是墨子白子,只想快点回去,换换脑子,哪里肯再留下,温声道:“陛下风寒刚好,需静养,臣在这里只怕打扰到陛下。”
“不打扰。”昭帝急忙道,就要让黄安去传话。
以前一个人苦闷,坐了半天累得不行,这两天有程墨陪伴,或是说笑或是下棋,他真心不觉得累。不仅不觉得累,反而觉得精神很好。只有程墨能让他心情好起来。昭帝看着程墨,满眼的不依和乞求。
程墨走了,他又只能苦逼一个人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总不能让他去和黄安这个奴才说话吧?
程墨道:“只怕霍大将军……”
没办法,只好借用一下霍光的名头了。
一提起霍光,昭帝的小脸就垮了。他没有血色的唇紧紧抿了一息,恨恨道:“待朕亲政,一定要留卿在宫中多住些时日。”
只要亲政就好了,他紧握双拳,劝自己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