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武被疾风骤雨的拳头和电棍淹没,独眼如火山爆发般冒着金星,恍惚间眼前幻象丛生,再次回到炸弹横飞,尸山血海的战场。
他那些老兄弟统统化作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恶鬼,朝他伸出瘦骨嶙峋的爪子,鬼哭狼嚎地叫道:“司令,我们的富贵呢?老大,说好的滔天富贵呢?”
赵振武“啊啊”怪叫两声,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那两名护卫又劈头盖脑抡了一通,这才拽着脚脖子将他丢出典当行,重重摔在黑暗街道的污水坑里。
“当啷!当啷!”
他的晶石义眼、灵械手臂、勋章、地契和家传宝刀都被对方丢出来,冷冷砸在他身上。
这样的事情,最近半年,在三十六区或者帝都任何一区的地底都是司空见惯的。
甚至还滋生了一帮闲汉,专门蹲在各大典当行门口,磨刀霍霍,准备干卑鄙无耻的勾当。
一见赵振武被丢出来,就有大批闲汉一拥而上,口中叫嚷着“快救人呐”,双手在他身上乱摸。
赵振武被打得半死,正在天旋地转,黑白不分的时候,哪有力气挣扎?
勉强想要护住勋章、地契和战刀,冷不防被人在脑袋上狠狠来了一家伙,当即昏死过去。
五分钟后,再度醒来时,只觉骨子里一阵阵发冷,竟然连身上的将校呢子服都被人扒了个一干二净,勋章、地契和战刀更是不翼而飞,只剩下几个闲汉依旧蹲在典当铺门口,一边剔牙,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赵振武的血彻底冻住。
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抽干了空气,半口气都喘不过来,心脏一阵阵的绞痛。
“我的勋章,我的地契,我的宝刀!”
他干巴巴叫了两嗓子,在污水坑里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枚被踩瘪的晶石眼球,还有“咯吱咯吱”乱响的金属胳膊。
他用右手抡着左胳膊,如行尸走肉般朝那些闲汉趟过去。
“有人抢了你的东西,往那边跑了。”
闲汉们有恃无恐地笑着,有人挤眉弄眼,朝穷街陋巷深处指了指。
赵振武想了想,转过身来,又想扑到典当行里去。
闲汉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他叉起来架出这条街去,有人凑到他耳边,散发着臭烘烘的口气,低声道:“算啦,舍财保个平安,你知道这‘东山行’是谁家的产业?东方家的!再进去胡闹,打死你个没兵没枪的杂牌中将,往裂缝深处能源工厂的炉子里一丢,比宰条狗更方便!”
赵振武被人一脚踹了出来。
只觉得周身一根根骨头都使劲往里缩,不自觉地伛偻起来。
看看身后黑洞洞如吃人魔窟般的街道入口,愣了半天,却是没勇气再返回去理论那是东方家的产业!
赵振武像是一条孤魂野鬼,在三十六区轻飘飘地游荡,恍惚之间,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皇家高级军官学校将校学习班,好歹给他们提供了四人一间,如猪棚狗窝般的宿舍。
但他并不是孤家寡人,还有老婆和一个儿子要养。
赵振武是私掠舰队星盗出身,在老家做买卖时杀人无算,遍地都是仇家,自己出来打仗,自然没有把老婆孩子留在家里任人宰割的道理。
他在前线拼命,老婆和儿子一直都租住在帝都,他老婆早先也算是修仙世家出身,娇滴滴的大小姐,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惯了,在帝都这些年一直住在高档社区,每年金山银山地烧钱。
前几年还算兵强马壮时,自然有各种渠道能弄钱,汇回到帝都养活老婆儿子,赵振武在老婆面前亦是挺胸叠肚,耀武扬威,说一不二的。
哪怕在外面找仙子双修呢,也是工作需要,老婆哪敢多问半句?
现在老底子打光,彻底落魄了,连自己都身受重伤,实力暴跌到了谷底,面对老婆时,赵振武自然是没一处可以硬起来啦!
自己的医药费还没着落,儿子眼瞅着又长大成人,到了觉醒灵根的关键时刻,正需要大把资源砸下去,自己却窘迫到这种程度,连勋章、宝刀和地契都弄丢了……赵振武在家门口转悠了半个多钟头,都不知该怎么进去和老婆解释,想死的心都有了。
忽然,他听到屋里传来老婆轻飘飘的笑声。
这儿可不是老婆早先租住的高尚社区,只是三十六区一处普普通通的贫民窟罢了,哪有什么隔音符阵?赵振武瞪圆双眼,将耳朵凑到墙上听了半天,下巴一节节松脱了。
“哗啦!”
就在这时,大门洞开,一个牛高马大,油头粉面的男人从他家里走了出来。
赵振武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天灵盖有一万吨重量,一个劲往下压,要把他压到地缝里去。
心里有无数声音在叫,身体却像被掏空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那男人也看到了他,好不尴尬,干咳一声之后,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他拍我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