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不执行,因为那会失去官位,失去爵位。
没人敢反对,因为敢于反对的人已经成为身首异处的尸体,脑袋被挂在诺尔堡空运码头外面的乔木上,身体像垃圾一样丢在风琴海岸的滩涂上,让潮水带着他们的血把海面染红。
没人敢抗争,因为根据老公爵夫人的提议,那些抗争者连带他们的家人都被集体砍了头,许多学校的孩子甚至被强迫到场参观。
这是一场屠杀,也是一场作秀,秀给“阿拉黛尔”所有忠于老公爵的人看,秀给“艾蒂亚”所有平民看,好让他们知道“变天了”。
直到现在才有人恍然大悟,原来爱德华舰队封锁“艾蒂亚”的理由是一个三分真七分假的谎言,唐舰长不过就是一个恰逢其会,然后被苏尔巴乔利用的工具,以进行他预谋已久的血腥清洗。
什么“为老公爵报仇雪恨”,“为维护国家尊严”,说穿了不过是用来欺骗人心,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就像少公爵的“刚愎自用”标签。
爱德华舰队的主要打击对象并不是唐舰长,而是那些不肯臣服于少公爵的官员,是那些敢于对克纳尔家族说“不”的平民。
舰队,是绝对武力的象征。大炮,是权力者对反抗者的布告。人头,是强者对弱者的示威。
苏尔巴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不顾别人的感受------或许在他眼里那不是别人,而是一群圈里豢养的猪羊。
当然,对于猪羊来说。形容他“刚愎自用”一点没错。但是对他眼中的“人”而言,这不叫“刚愎自用”,而是“雄才大略”。
诺尔堡空运码头外面第一颗人头除苍白的脸,干瘪的唇,还有一双怒目圆睁的黑色眼睛。头顶是参差不匀的短发,沾着一些泥土与血迹,根根竖立,如同他曾经的脊梁一样挺直。
孟浩宇从没想过他会有这样的下场,他看过许多史书,知道自古以来忠臣就没什么好下场。但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做人做事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把“艾蒂亚”平民安危看的比自己生命都重,却被让人肃然起敬的老公爵继承人看成一条狗,随时可以丢弃的一条老狗,这很戏剧。更加讽刺与可悲。
其实他更多的是恨------仇恨!就像他愤怒的目光与根根竖起的头发那样,充满对苏尔巴乔与老公爵夫人的恨,因为苏尔巴乔不只砍了他的头,还株连他九族,包括不满3周的外孙女。
在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个社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如何不怒?
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老公爵夫人是一个通晓华夏史的人,她读了很多很多书,但这并没有给予她更加积极进步的价值观。她只是非常单纯的喜欢读书,爱读书,为阅读而阅读,不求甚解,从不会去探究文章的深意,作者字里行间的感情表述。
当他被宪兵按住肩膀跪在风琴海岸望着波澜不惊的水面追忆老公爵的时候。这位一向表现的与老公爵伉俪情深的女人突然说出的话让他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
她当时笑着对苏尔巴乔的助手乌日塔那顺说道:“我记得孟浩宇是一个华夏族人,据闻华夏族奴性很重。但也有不少忠贞不二的人,比如有一个姓方的大臣。当时因为不肯效忠新皇而被诛连十族呢。”
乌日塔那顺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又是苏尔巴乔的助手,哪里听不懂老公爵夫人的话。于是,孟浩宇得以多活一阵,多吹一些咸湿的海风,多骂几句类似“你个biao子养得”这种他以前从不会说的话,多看他那些泪流满面的小辈一眼,多懊悔与痛苦一段时间。
直到他在军中的亲随、挚友被一一押到身边,茫然望着风琴海岸随波涛涌动的夕阳时,才迎来人生最后的一痛。
康格里夫用来生活的那座岛成了他们这些老臣属殉葬之地,血水把海岸染出一片赤红,比晚霞扩散出的光晕更加夺目,偶有海鸟飞过,看到海岸线上大小不一的无数具无头尸首,还有那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像受到惊吓一样冲入厚厚的云层不敢露面。
那些乌云好像围绕在海岛上空不肯散去的冤魂,厚重的让人窒息。
没有雷声,也不见闪电,更不会有雨从天空坠落,洗去岸边那片浓的化不开的鲜红。
只有一些被血腥味吸引来的鱼类,不时跳出水面,贪婪望着沙滩上的尸首,等待他们被潮水卷入大海,成为它们嘴里的食粮。
孟浩宇并不孤单,他的对面便是麦道尔一片惘然的脸,偶尔随风摇晃,在地面洒下点点滴滴血浆。
那条通往“诺尔堡”的路很长,用人头做成的告示牌也很长,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像通往血狱的黄泉路。
路面很开阔,许久也不见一辆车经过,安静的让人心慌,安静的让人压抑,安静的让人悲伤。就像那些随风扬起的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紧闭双眼,也有怒目圆睁,有张嘴用力呼吸仿佛要留住这个世界的味道,也有面无表情像一张褪色的白纸。
这些人的表情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