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冰咬唇道“娘亲遇害,正是战争最激烈时。两边真仙以上的高手加起来至少有十五人。”
宁小闲回首望她“你们可有怀疑的人选”
姬元容姐妹一起摇了摇头“要说动机,蛮人军中的高手都有杀害娘亲的理由吧她一死,乐音宫势必大乱,抵抗力也就减弱了。”姬元冰更是补充一句,“娘亲擅长以琴驭心之道,战场上一支失魂曲奏起来,千军万马都受干扰,这几天她亲上战场,大概成了蛮族的眼中钉”
展红侠在乐道上的造诣无人怀疑。她既能以乐音追踪信仰之力,宁小闲当然相信她的乐声可以影响蛮人士兵的情绪,甚至把控他们的意识、操纵他们反戈一击,使敌军阵脚大乱。展红侠的技艺之高,已经脱离了音域范畴,决不是堵起耳朵就听不到的。
大黑天嘿了一声“不是这个理儿。眼下展红侠已去,乐音宫却未倒。”
姬元冰小声道“那是有两位神境帮衬,可是几位大人总归是要离开的。”乐音宫可以打退蛮人一次,打退蛮人两次,却不可能永远将它们拒之门外。
大黑天看着她她目不转睛,直盯得她耳后根都泛出红晕了,才笑道“总有其他法子可想。”
姬元冰捱不住他的眼神,躲到姐姐后面去了。
宁小闲在一边看得暗自皱眉。大黑天性情虽然古怪,但身为成名已久的神境,一向都很有分寸,怎地望向姬元冰的眼神这样地她想了半天,也不好认定那是猥琐,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视若己物。
那种占有的眼神,她在长天眸中看过无数次了,断断不会错认。
这两个人之间莫不是有些故事
长天却道“你方才说了两边。敌我双方加起来,真仙以上有十五人,包括当时身处战场上的神境。”姬元容所指,并非只有蛮人。
这位新晋的乐音宫主低声道“这处竹林看似闲适,其中却布有七重阵法机关,娘亲去世前,没有任何一处机关被触动。”
大黑天抚着下巴“这世上不缺阵法高手,一道也未触动,很稀奇么”
姬元容毫不犹豫地摇头“乐音宫的阵法不同于其他,乃是以音律节奏而设,每七天改换一次韵律。来人只要勾错一韵则警报声响,满山遍知。因此,凶手不仅熟知乐音宫形势,连这里的阵法也了然于心,方不出错。”
宁小闲目光闪动“事发现场可保存完好”
“就在前方静室。”姬元冰一抬手,“请跟我来。”
展红侠时常弄琴悟道的静室,布置出人意料的精简,仅有两只蒲团、一具多宝格,一副琴架、一个香炉,以及一只天青色花瓶,瓶中插一枝腊梅含苞待放。若说室中有什么奢贵之物,大概只有地上铺着的沙羊绒毡,其绵软如雪,其色泽如雪,乃是采用大西北黑角羊的羊绒制成。这是羊皮里层的短绒,直径只有人发的十分之一,触手温润细软,覆在肩颈和膝盖上可治关节肿痛劳损,寻常富贵家庭重金难求,二尺见方的一块就值黄金十两,这静室六十平米见方,却都以绒毡铺就。
只看展红侠衣饰华美、贵气逼人,断断想不到她私下里独处竟会这样素净。
琴架上托着一副宝琴,连纹路看起来都很眼熟。宁小闲只望了一眼,就脱口道“心弦”
这具宝琴,就是日前展红侠帮助长天确定蛮祖方位所用的心弦琴,不意却在这里。
“娘娘果然识货。”姬元容心不在焉夸了一声,接着就道,“昨日娘亲进来之前,还叮嘱弟子们不要靠近打扰。不过守卫巡逻竹海时,隐约听到心弦独特的琴声。”
心弦宝琴的琴律不是人耳听闻,反倒是回响心间,的确不难辨认。
宁小闲眨了眨眼“她弹给谁听”
姬元冰细声细气“娘亲时常在这里一个人抚琴,未必要有听众。”
乐音宫独特的修行方式,自然就是以音证道了。展红侠时常一人独奏,有什么奇怪的了
广德真君却捋了捋胡子“小姑娘不知,昨日战局紧迫,展宫主又怎有闲心来这里独自抚琴”
在场的都是一方霸主,当然知道打起仗来千头万绪都等着自己拿主意,那是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关起门来给自己弹几个小曲儿昨日大军压境,展红侠应该在前线督战才是,怎会缩到枯竹园里来
这等不合时宜的风雅,就透出了诡异。
姬元容苦笑一声“这一点,我们也想不通。”
长天神念扫视全场,这时出声道“遇害的景象便是这样了,无人动过”
不怪他如此发问,这里连个物什都没被碰倒,每一样东西都是精心安置,完全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展红侠不仅是被一击致命,甚至连应有的反应都未做出,就遇害了。
姬元容肃容道“正是那天侍从进来,就发现我娘亲倒在窗下”她伸手一指,琴架后、窗台下的空地上果然有一串细小的血滴痕迹,“除此以外,屋内物件俱在原先位置,一动未动”
大黑天喃喃道“有这等手段的,当世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