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共和国有太多保守的势力,他们的利益并不在海外,所以对这些事兴趣并不大。
荷兰的印度公司和银行家、商人,垄断着省议会的权力,维持着尼德兰的政局,所以贸易问题就是尼德兰统治阶级的问题,也就是统治阶级化身的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问题。
可这边的统治阶层中,海商、工厂主、资本家们,并没有取得完全的优势和权力,所以整个伪装成共和国主体的统治阶层内部充满了分歧,也就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海外和贸易上。
地主阶层们渴望土地,但他们渴望的不是大荒城、黑天鹅河那样的丰腴但却没有人耕种和可供剥夺劳动力的土地。如果那些敌对的国家就在周围,而且在文化圈之内,他们一定早就高呼着战斗到底、建立新秩序之类的口号鼓动战争了。
保守、守旧和反动的一部分旧家族本就对资本集团的成长充满戒心,而且他们没有进行海外投资的意愿,比起大量土地的利润,资本主义的盈利方式有很大的风险性,他们也不喜欢。
至于普通的富裕自耕农们,他们的生活和海外发生的贸易并不太大的关系,他们不关系也不支持。
而富裕自耕农更往下的那些国人,并不属于统治阶层的一部分,哪怕连基本盘都算不上,这些与他们更无关系,而且就算有他们一无组织,二无影响力,说话只当放屁,没人会听。
到头来,整个共和国中,最为热衷扩张、海外投资和海军建设的第一批帝国主义分子,能也只能是有资本家。不管是商业的还是工业的,都是如此,手工业优势和价格革命还未发生的优势下,工业资本和商业资本的利益是相同的。
也就是陈健用了十余年时间,以闽郡为中心养出的那一批怪兽,以及被这一批怪兽所影响的北方的一些家族资本。
帝国主义分子不仅仅热衷对外扩张、投资和垄断,在国内也是一样,谁挡住了他们扩张的步伐,他们就会想办法把对方干掉,并且努力成为真正的统治阶级的主流,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
闽郡的很多人,已经亲身感受过了对欧贸易和对西班牙殖民地贸易所获得的超额利润,这种感觉就像是掺了麻叶的烟草,让他们欲罢不能,而且资本本身的逐利性也逼得他们停不下来。
一些在都城的、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家族也逐渐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一些家族已经与南洋公司接触并且达成了关于扩股的一系列协议,力图促成一个资本、权利的联合怪兽。南洋公司的资本对他们提供支持、他们依靠南洋公司的资本和力量渴求更大的权力,并暗中承诺在掌权后给予南洋公司更大的支持。
这些幕后的交易,与已经展示出来的共和国权力斗争和高层的内部矛盾,在陈健故意张扬的与荷兰、瑞典、英国等国的使者宴会或是接触后,变为更为尖锐。
一方面,是那些守旧势力对于外部的一切并不关心,因为那不涉及到他们已有的利益,尤其是土地利益,所以整个共和国的官方内部意见不合,反应迟钝。
另一方面,是陈健、南洋公司、矿产冶金投资筹备委员会等各种新兴势力的主动接触、主动反应、主动争取,甚至绕开了官方层面,第一次正式以资本的力量涉足政治虽然不是国内的。
两种对比之下,一些人终于心生不满。
他们不满的原因,并非是共和国官方禁止他们进行这样的投资和接触,事实上官方也没有禁止而是默许。
但仅仅默许是不够的,他们不满的原因是共和国竟然没有主动去维护他们的利益、主动以国家的力量去帮助他们的资本盈利,或是以国家层面的士兵和战争来支持他们,甚至竟然没有在国人议事大会上讨论加特别税扩建海军。
就在陈健与瑞典使者完成接触、开始第四次与荷兰人进行从亚洲到美洲各种利益纠葛的讨价还价时,一个当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政治团体在都城低调地成立。
这些潜在的殖民主义分子、帝国主义分子、海外投资集团和工商业资本家们,用很低调很低调的方式成立了一个名为“新秩序讨论协会”的组织。
组织很松散,不是党派,人数不多,而且参与的门槛极高,需要内部成员互相推荐引荐才行。
这个看起来类似与客厅酒会样的组织,明明和陈健有很密切的关系,尤其是这个时间段。
但这个组织却没有吸纳陈健,因为他们有钱有人有力量,唯独缺的就是名正言顺的名,而墨党的很多理念与他们格格不入,所以他们需要雇佣更符合他们名正言顺的一批笔杆子和喉舌。
他们暂时离不开陈健,但已经开始为脱离陈健做准备了。他们暂时还在老旧的古典共和国的框架之内,但已经开始为一个新的共和国的立国基础和意识形态做新时代的定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