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雪如盐(1 / 2)

大野泽畔,山坳悠悠,积雪深处,犬吠狺狺。

几头灰溜溜的恶狗紧跟着脚印前面那双裹着草叶的双足,双足的主人回身装作要打,那狗便嗖的一声跑到远处,又想着不叫几声总归显不出自己的功劳,于是狂乱地叫了起来。

“别咬了,趴着!”

屋子上的草帘挑开,热气喷出,一人带着厚厚的皮帽子训斥了几声,与来的人点头打了声招呼,便让了进来。

进来的人站在火炉旁搓了搓手,顾不得脚上因为冻冷而皲出的裂口还在流血,便从怀里摸出了生怕失落的几粒圆润的珠子,脸上也堆出了笑容。

“这天下水摸贝壳珠子,免不得要落一身病,可既是您要的,我们总得办到。百十颗珠子中挑了这么几颗圆润的。”

捧着珠子的人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怀想着那个在水中抽筋而死的好友,可此时却不能有丝毫的不满。

脸上挂着笑,牵动着脸颊,让脸上的一块被烫伤的疤痕有些狰狞。若是在粟城,定然会被人认出,这是某座城邑奴隶的标志,用烧烫的陶器烫的。

屋内的主人约莫四十多岁,身后跟着几个同族的壮汉,拿过珠子看了看,算是满意,点头道:“不是我为难你们,这珠子也是我们要献上去的,都是城邑内的贵人要用,我们哪里用得起这东西?”

来的人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暗骂,谁人不知道每年只需要献上几颗珠子就行,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那粟城的首领粟岳也不是那种不体恤村民的人,哪里会让他们在大冬天非要献上珠子?

可心里明白,嘴上却不说出,冷场许久,终于忍不住道:“老人家,这个冬天的盐……是不是可以换给我们了?还是按去岁的办法去换,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鱼、鹿、猪、菱角、莲子……都在大野泽边上呢,说一声便趁着雪天扛过来。”

老人摇头道:“盐倒是有,可就不能按照去岁的办法去换了。去岁那些东西,在现在只能换一半的盐。”

来人一听,咬牙道:“这是为何?老人家,我们从不短缺你们什么,春沐冬狩的节日总给您和村子带来些野物,从未缺了礼数。如今就等着这点盐过冬,吃不上盐,一个个没得力气,孩子站都站不起来,挖了茅坑刮茅坑上的白盐那也不够吃。你弄盐方便,就当帮帮我们,这冬天不好熬啊。”

老人哼哼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如今恨我要死,也知道你们首领泽并非中人,聪颖孔武,莫说我们这一族的小村落,便是小一点的城邑你们也不惧怕。只是这百里之内,就我们能从城邑换到盐。去岁许多孩子病了,还是我去城邑换的草药。你们杀了我们容易,可要换到东西却就难了。你这脸上还有烫下的痕迹,不妨问问你自己敢去城邑吗?”

来人本恨的咬牙切齿,此时一听顿时软下来,求道:“那也不能这么换啊?一头偌大的鹿,就换小半罐子盐?我在城邑做奴隶的时候,哪里不知道怎么换的?况且盐池在粟城手中,比之我原来的城邑更常见,怎么就换这么少?”

老人不慌不忙,拄着杖慢慢起身,笑道:“愿意换呢,便换。不愿意换呢,便再去想办法。说不定明日一头鹿只能换孩子拳头大小的盐块子呢。哦对了,粟城城邑中盐多,向北还有盐池,你们若是有本事,大可以去那里抢夺啊。”

来人咬着牙,拳头握的紧紧地,恨不能一拳打死眼前这老东西,依着他的性子,此时定要杀他全家,可一想到大野泽中的人还盼着盐度过这冬天,终究松开了拳头,强撑出笑容恳求着。

他原本没有名字,或者名字叫嗟,以前的主人懒得给他起名字,于是每次叫他的时候便喊一声“嗟”。理论上那个主人是他的血缘父亲,但并不被承认,只是一个主人硬了随便上了一个女奴的故事。

母亲死了,嗟长大了,长的又结实有力气,收割狩猎都是好手,经历了一些奴隶都经历过的悲苦故事,在听说一群奴隶逃进了大野泽后,顺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全家,领着那些奴隶在秋天用干枯的芦苇子游到了大野泽中。

或许在别的城邑,他未必是奴隶,或许要经历一场奴生子奋发图强让父亲喜爱的感人故事,但这他所在的城邑,结局却是弑父凶残,按照城邑中奴隶主的道德观,这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在领着那些奴隶逃进了大野泽后,在首领泽的带领下过上了新的生活,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努力狩猎捕鱼换了一身不是奴隶的衣裳,可等到换好衣服后才发现自己纵然穿上了主人曾穿的衣衫,可脸上的疤痕却怎么也洗不掉了,思索了一夜明白了其中的区别,撕碎了衣衫大笑几声,恰好被泽看到,问了他发笑的原因后便被器重。

这一次前来换盐就是嗟来负责的,这是关系到大野泽中数千人的大事。逃到大野泽的奴隶做什么的都有,捏陶、烧炭、种植、养猪……甚至也有熬煮过盐的,可大野泽周围就是没有盐田,即便知道怎么熬煮也是无可奈何。

没有盐,日子很难过,没有力气还是轻的,重一些就死了。好在大野泽畔还有几个村落,这几个村落倒是聪明,暗中和大野泽中的人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