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一把锋利的钢铁制成的锥子,不去奋力捅破对面的铁皮,而是从边缘依靠着自身的坚硬一点点磨开那是愚蠢的。
陈健想获得的不仅仅是这一次战役的胜利,而是想要通过这场战役告诉这个世界:操练几年的步兵可以成为军队的主力。
换而言之:武士、贵族、封建骑士、善射公士、战车勋贵、脱产勇士、奴隶私兵、家丁……这一切所有可能出现的、以少数人统治战场、以少数人决定战争胜负而将多数人看成猪狗的制度都没有必要存在了。
火药出现之前,可以出现但维持很难,人与人之间天生有着力量的差距,有着后天训练、吃肉还是吃草的差距,自然而然在战场上也就差距巨大。
可是一个再强壮的人也挡不住一枚铅弹的直射。
火药轰开的不仅仅是城堡、坞堡、土围子、华历的铠甲、彬彬的气质,还有这一切的经济基础,一切正式的、正规的封建土地所有制的暴力基础——嘴皮子是没用的。
春秋走向战国,是步兵的兴起,砸碎了战车公卿,谁砸的最狠谁就最强,谁最先砸谁就先富。
于是前世的族群再一次迈开了大步扯着了蛋:土地私有、允许买卖,至少在形式上这是资产阶级革命对土地制度变革的要求,只不过生产力不足,表面上的资产阶级土地制度最终变为了内里的封建土地制度。
早熟的文明是可喜的:写实画还没画明白,就走向追求艺术的最高境界意境;饭还未必吃饱,就先追求更高层次的人生价值自我实现;简单的叙事诗歌没有登峰造极,便先追求诗来描述人的喜怒哀乐寄托情怀——要知道文字都是先有实体的鱼羊,才有了内在感触的鲜;先有了大而肥美的羊,才有了抒发内在情怀的、超脱了实体意义的、和好吃有关但不仅仅是好吃的美。
倘若一辆战车、一条骑士、一撮武士、一只巴图鲁,可以一直以一敌百,那么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因为你打不过,自然也就不需要任何制度的改变,万世一系。
火药、高炉铁、纸张、印刷术,这才是真正的公顷贵族万世一系、神权解释意识形态禁锢思想等等一切的粉碎机。
至于怎么用,那是人的问题,但没有这些作为基础,某种最好的办法也不可能成功。有了,可能会不好、可能会厮杀、可能暂时更黑暗,但总有一天会在不断尝试中迎来光明。
在人口超过可开垦耕地承受能力之前,先摧毁封建贵族生存的暴力土壤,引导别走科学的弯路,或许将来的血可以稍微少流一点。
因为这不止是一场霸权与统一的战役,也不止是一场血统是否神圣的战役,把一场仗赋予更多的政治使命,打起来也就需要政治使命的彰显者作为主角。
也因而,当夏军的左翼显示出自己力量、利用粟岳对战争艺术的认知确信左翼是夏军所有精锐、逼着粟岳调集更多的步卒弓手加强自己右翼的时候,陈健终于松了口气。
一旦调过去,再想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不管是黑衣卫还是羽林卫,那的确是夏军的精锐,可并不是主导战场的力量,只是粟岳联军以为那是主导战场的力量。
夏军左翼,这种高压下的佯攻仍在持续,至少在粟岳联军完成调动之前还要持续,打不痛就不能让粟岳下定决心。
羽林卫残余的二百多人已经脱离了战场三百步之内,但是依靠自身的机动性仍旧对粟岳联军的右翼造成心理压迫,迫使他们用更厚重的阵型和更多的人防备空缺了骑兵掩护的右翼。
三门小炮仍旧不缓不急地炮击着愈发密集的粟岳联军,三百步的距离已经可以打的稍微准一点了,至少铁球能够砸到人群中央。
步兵依旧在推进,双方已经靠近到一百步左右,火枪和弓箭总算可以杀人了。
尖锐的哨子声吹响,火绳枪连队的连队长听出了哨声的含义,大声地下着命令。
这哨声的意思是进攻推进,不是防守齐射。
第一排的火绳枪兵听着连队长的命令,最后检查了一次火绳,将沉重的火绳枪卡在撑起的木叉上,后面一列的火绳枪兵走到第一排的侧面。
对面的羽箭已经开始抛射,不断加入战场的东夷弓手在阵列的前方,凭借着自己多年射出的感觉选择了抛射。
羽箭不断地落入到行走的夏军矛兵的头顶,这些轻箭很难刺穿第一排士兵的甲,后排士兵的皮甲或是厚重的麻布甲多少也能抵挡住一些,不过还是造成了整个左翼几十人的伤亡。
火枪手终于等到了射击的命令,将手指卡在勾杆上,瞄准之后扣动勾杆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火绳落入到引药池中,剧烈的闪光和白烟后,引药池引燃了枪膛内的火药,沉重的铅丸以数倍于羽箭的速度飞出。
第二排的火绳枪兵快速向前,插上木叉射出了铅弹,后面的交替跟上,射击之后的火绳枪兵清理火药的残渣,按照操典继续朝里面装填火药和铅弹。
戈矛兵在火枪的轰鸣声中继续前进。
从东边吹来的风将烟雾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