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半年。”
“等这一切都弄完了,已经是三十九年的夏天了。你们的四爷爷那时候都被选中练习操炮去了,我们还在那继续挖土垒炉子。”
“换了烧好的黏土砖,这边是煤焦的火,中间是墙,火和烟从上面走,隔着墙加热那些生铁。”
“生铁的下面是些铁矿渣铺着,等那些生铁融化后,拿着铁棍子在能烫死人的地方搅拌,一天盐水要喝三五罐,热的喘不动气。”
“说来也怪,那些原本融化的生铁搅合一阵,就黏糊糊的像是粥一样了,越发搅合不动了。热度还是那些,但是就是不能再化成水了。”
“把这些铁拿出来,那就简单多了,去了下面的渣滓,就是熟铁了。可以砸,而且怎么砸也砸不断。”
“当时就分了两批人,一批人用小块的熟铁砸甲片,我们则是用这些熟铁砸枪管。有水锤能砸甲片,甲做起来就快得多,可我们这群卷枪管的却只能靠手来一点点地敲。”
“那时候也不知道是砸枪管啊,但是让砸就砸呗。”
“我手下两个人,一个铁砧子,铁砧子上面有个凹下去半圆的槽,一把大铁锤、一个带风箱的小铁炉、一把夹铁的钳子、一人一块一尺长的铁板、一根一步长的圆的铁棍。”
“就这点东西,先把熟铁打成铁板,放在风箱炉里烧红,趁着热在铁砧子上砸弯,把铁棍伸进去,继续砸,什么时候砸的那铁板围着铁棍围成一圈,就算是完事了。”
“我从三十九年十月份领取了第一块熟铁,砸到四十年六月,整个冶炼司第一个砸出来一尺长的圆管。八个月啊!砸了八个月,放在现在的铁匠看来,只怕非要笑话我们太慢,可当时王上那是好好奖励了我一番。”
“我们这枪管特别厚,这么说吧,比现在要厚半圈,因为怕炸啊。另外还有一批人也打了一些一尺长的,里面的铁棍一样粗,只不过他们的一边是粗出来一些,两根铁管烧红了,粗的那一小截套上我们的,再用力砸在一起,变成一根两尺多长的。”
“我们只负责打枪管,另外有人负责钻枪管,有人负责做木托,有人碾火药,有人熬铅丸,有人钻火门,有人搓火绳,有人做丝锥,各有各的事。谁做的就要在你做的东西上刻下你的号牌……要不然你们的四爷爷也不会知道那只炸了他眼睛的枪管是我做的了。”
“我算了算,就当时的情况,不算火药、木托、引火盒之类的东西,单单是枪管的打和钻,六个人忙半年或许能弄出来一支。也就是三个人一年什么也不用干,专门打和钻弄出一支枪管。而且这三个人里肯定还要有一个冶炼司的老手。”
“这哪里是件武器啊,分明是拿钱堆出来的。当时当家都不理解,有那么多钱,那么多铁、那么多粮食,其实可以养更多的士兵,哪怕这些人都去打甲片,那也是一人一件铁甲。要是一人一件铁甲,谁能打得过?要火枪做什么呢?”
李四郎唉了一声,把话接过去道:“何止是你们,我们这些第一批摸到火枪的也是怨气满满。”
“一柄弓最多两三斤,一支长戈又有几斤?你们可知道当时那一支笨重的火枪多沉?十斤!”
“沉还算好说,最难的就是往里面装填、引火。拿枪后面后火门,火门外面有个小引火盒,引火盒里面倒上火药,火绳点燃了里面的细火药,再燃到火门里面点燃里面打出去铅丸的火药。”
“大家身上背着十斤的枪、腰上悬着一柄青铜剑、八罐火药、一盘火绳、铅丸、一人一把木叉子以便把火枪架在上面开枪。”
“下雨不能用,刮大风不能用,晚上不能用……”
“排队的时候,人和人之间隔的老远,稍微靠近可能就是我的火绳点了你身上背着的火药,呼的一下就烧起来了。也就我是操炮的,只需要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就行,摸这东西的机会很少,要不然我可受不了。”
孩子们奇怪地问道:“那你怎么会被枪炸伤呢?”
“四十一年,火枪作为草河盛会较量技艺的一部分,我想去试试,反正大家都是一样以前都没碰过,然后枪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