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黾并不知道那些亲贵说的话,但从那里听到了许多猜到了许多。
夜深后,娥黾带着微醺醉意在家奴的搀扶下回到了父母身边,娥钺与数九不但没有责怪娥黾没有先回家,还对娥黾到处转转的行为大为赞赏。
娥钺数九既是父母,也是城邑的首领与祭司,家庭不可能绕得开整个城邑。于是聊着聊着,便自然地转到了城邑的变革和即将到来的夏榆内战上。
说到之前的政变和改革,娥钺问道:“黾儿,你跟随姬夏学了那么久,城邑发生的事你也听到了不少,你有什么要说的呢?”
娥黾沉默片刻,他相对于其余城邑的亲贵来说,跟随陈健学的最早,也亲眼见证了榆城的建立,早已不是当初刚刚长大去做人质的时候了。
沉思片刻后,看着父母关切而鼓励的目光,鼓足勇气说道:“父亲、母亲,在去夏城做人质之前,我一直以为做个好首领,需要得到城邑氏族所有人的称赞。现在呢,我知道做一个真正的好首领,只需要得到一部人的认同和赞赏就够。”
娥钺抚胸而笑道:“我还担心你跟着姬夏学了这么久,会质问你的父母为什么不学榆城的办法,甚至能喊出解救奴隶之类的蠢话。看来姬夏教的不错。那么对娥城来说,谁又是需要咱们得到赞同支持的人呢?”
娥黾也笑道:“榆城的办法真的很好,但咱们没法学。没有那么多识字算数的人,却又多出了一些早有奴隶的亲贵,学了榆城的办法城邑就毁了。”
“对榆城来说农庄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粮食的最低需求,榆城的支柱是那些连成一片上下一体的作坊;而对娥城而言,即便娥城有了商人、作坊、牧场,但娥城的支柱依旧是氏族亲贵和种田的族人。”
数九欣慰地看着儿子,悄悄看了夫君一眼,从眼中看出了几分赞许后心里终于松开。
娥钺看起来极为高兴,没有什么比儿子的成长更让他兴奋的事。他不知道榆城的学堂都教了些什么,但此时是该把一些东西教给长大的儿子的时候了。
“黾儿,当初去榆城与姬夏会面的时候,姬夏和我说过一些事。我也想和夏城一样打破氏族,收拢权利,问他该怎么办。”
“他告诉我,咱们城邑的氏族亲贵有两种。”
“一种是老旧的拥有氏族权威的,另一种是权威不高并且和我站在一起的。前者不喜欢我收拢权利,后者会和我站在一起但是力量很弱。”
“于是让我将第二种亲贵的子女都送到榆城学堂,一旦这些孩子学会了识字算数,就算第一种都杀光了,仍旧可以让城邑不乱。”
“在夏城和咱们日渐密切的时候,新的庄园、作坊之类的东西,主要扶植第二种氏族的亲贵,让他们逐渐有土地奴隶钱财,但却没有足够的权利。他们会和我一样,讨厌这些氏族的亲贵借用氏族来掌控权利。”
“娥城不是榆城,可以依靠那么多会识字算数的人直接接管城邑的权利,我还是要靠那些氏族亲贵帮着管理城邑的。打散氏族,第一种人肯定要反对的,可是我不需要他们了,因为姬夏帮我培养了百余个可以识字的人,还有大量拥有财富奴隶的新的亲贵支持我。”
“要么臣服交出权利,要么就要拼死一搏,但是很显然他们输了,而且死了。”
“杀掉第一种,既可以收归权利,又可以掠夺他们的奴隶和财富,作为变革时候讨好底层族人的好处。”
“底层国人需要公产的牛和犁铧,又要担心因为欠债被沦为奴隶,他们会支持首领拥有一些事的绝对分配权,同时他们又是城邑的天然士兵,可以制约那些新的亲贵。”
“对国人来说,我是首领,他们要听我的,而且我可以决定他们的赋税、出征、是否可以借用耕牛、分配铁器等等。”
“对于亲贵,我是最大的亲贵,我的奴隶最多,我的土地最多,我的私兵最多。”
“既然城邑如你所说,这两种人就是支柱,我的首领位子自然就稳固了。”
娥黾将这些话一一记在心中,回味许久,终于问道:“父亲如今已经稳固了首领之位,收归了氏族权利,可如今夏城就像是把根扎入到了咱们城邑当中。姬夏已经得到了各个城邑的支持,想来父亲一定会支持姬夏,这不需要问,但今后呢?”
“如今夏城只是稍微撼动,咱们城邑就有如此大的影响,今后又会怎么样呢?”
娥钺皱眉道:“这是我一直考虑的事。”
“借着这个机会,切断和夏城越发密切的联系,但仍旧和夏城交好,不再去建作坊之类。男子种植粮食开垦土地饲养牲畜,女子纺织麻布训导儿童,严禁商人买卖,一切公产管辖,这样对夏城的依赖最小。”
“继续一如既往地跟随夏城的脚步,建立作坊、展开贸易甚至和夏城走的更近,合建作坊矿场,彼此相连。城邑可以很快富足,但是对夏城的依赖极大,日后只能彻底遵从夏城。”
“你在榆城很久了,也很了解姬夏。我只听闻姬夏三千人深入东夷的事,但你也知道,传到这里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