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喊了一句,接着就是山呼海啸般的附和,数百人举起了自己的武器高声呼喊着,簇拥着陈健。
暮‘色’中,看不清很多人的面孔,可陈健却看到了他们明亮地充满希望的双眼,那些紧握着戈矛甚至有些‘激’动的很年轻的受过开‘蒙’教育的孩子,那些跟随他从建设夏城一同劳作的结实‘胸’膛。
面对此时,面对此刻,百感‘交’集,好半天陈健才压抑住心中的种种情绪。
面对着族人,也面对着对面的作坊工,轻声说道:“这动‘乱’,是该结束了。”
只是一句宣言,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呐喊咳血,甚至没有付诸实践更没有看到胜利,可在这种时刻,一句话就已足够。
在族人看来,这可是姬夏说的,既然要结束了,那便真的会结束,这可比议事会的那群人说一万句都让人相信,就像是有人说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的理所当然会实现。
许久,陈健缓缓说道:“今夜,或许很多年后会有人说,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叛‘乱’者。而今天,会被有些人称为叛‘乱’者的胜利之日。”
所有人都愣住了,陈健却微笑道:“你们说自己是为了夏城,那些人同样说自己是为了夏城。”
“为了夏城,多么高尚,多么好听,多么让人振奋的理由,可同样多少罪恶也因此而生借此之名?”
“谁来定义谁是为了夏城,谁就可以说对方是背叛者。这个问题难回答吗?我说,并不难,只需要‘弄’清楚夏城到底是什么。”
“夏城是什么?是那些氏族时代留下的亲贵?是那些试图过上其余城邑那样少数人不需要劳作日子的虫蚁?还是千万万万和你们一样劳作着握着戈矛的国人?国人们,告诉我,谁才是夏城?夏城是谁?”
众人看看四周熟悉的面孔,感受着手心处劳作磨出的硬茧,听着陈健的质问,齐声呼喊道:“千万国人就是夏城!”
这一声喊完,仿佛所有的不安和怨气都随风消散,陈健仍旧微笑着,将血腥和暴力说的如此平和。
“每个人心中的夏城并不一样,所以每个人心中的叛‘乱’也就不一样。当他们指责我们叛‘乱’的时候,我们不需要低头不需要思索甚至不需要因为羞愧而无力,只需要大声回答他们:你们才是叛‘乱’!”
“叛‘乱’,这个词汇难听吗?要我说,不难听。每个人对叛‘乱’的定义不同,这不是和难听的词汇,相反还是个很好听的词汇。”
“叛‘乱’,哈,我们就是要判你们这些妄图吸食国人血‘肉’的人的‘乱’,就是要判你们这些少数人定义的夏城的‘乱’!”
“这个词不应该是自责的,而应该是充满自豪的!因为胜利者可以定义叛‘乱’,但胜利者却不一定是大多数。”
“如果这个词仍旧是你们脑中的那种叛‘乱’的话,我要说是因为那些少数人定义了叛‘乱’,悄无声息地让他们相信了他们的说法,忘了自己到底站在哪里。这是可悲的。姬云说得对,你认为你千里挑一,支持那些人定义的一切这是值得赞赏的,可如果你并非千里挑一却去支持他们,只能说明你愚蠢。”
“国人们,今后夏城的规矩还是一样,叛‘乱’仍旧是重罪,要被腰斩或是绞刑,只不过今后的叛‘乱’,是指的背叛了夏城绝大多数人的行为。”
“少数人或许可能获得胜利,甚至借用为了夏城的名义。但他们的胜利会在千百年后变为笑话,变为叛‘乱’,因为他们背叛的真正的夏城。他们或许会借用我今天的话来替他们的叛‘乱’涂抹上一层洁白的石灰,那时候我已经死了,你们也死了,但我相信咱们的子孙会擦亮眼睛,会分得清什么是叛‘乱’什么不是。”
“当千百年后,叛‘乱’与不叛‘乱’,只是书上记下的一段话。或许记下书的人并非我们,但看书的人却和我们一样,他们可以分得清,看的看得懂。即便我们输了现在,却赢了万世。”
“夏城的规矩或许要改改了,错的不是议事会,而是议事会中的人。是那些旧时代的亲贵首领?还是你们目所能见的信任的国人?还是按照土地财产功勋不同而分别推选出的可以代表最广大夏城人的人?”
“我不喜欢城邑大会的制度,因为它会让夏城走的很慢,但是不是只有城邑大会每个人都能叽叽喳喳地发表意见这唯一一种可以代表所有国人的办法?是不是就没有一种既可以省却扯皮争吵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同时又能兼顾所有国人意见的办法?”
“这是今后夏城该怎么走的事,在‘乱’局结束之前还很遥远,一旦‘乱’局结束,所有的国人要争论出一个办法,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而现在,我想问你们,你们愿意把定义叛‘乱’的权利‘交’到每一个国人的手中吗?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叛‘乱’’吗?”
陈健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得到的只是沉默,但他知道沉默未必是反对,有时候也是一种力量,在不断积蓄的力量,在不断思考的力量。
所以他不害怕。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