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宫。
梁九功从大明宫回来后,穿过御林军防御层,再穿过三位供奉把守之外殿,启开封龙石,穿过狭长的密道后,来到了密室外间。
习惯的走到了唯一一个与外界相通的一个狭窄镂口处,看了眼镂口下空空如也的御桌,梁九功微微一怔,白眉轻挑。
这里,是黑冰台主人柴玉关,寻日里送入密折的地方。
当然,也不是每日都送。
有时若无大事发生,隔三差五的送一遭也是有的。
可是,以梁九功多年的宫廷生涯经验,他今日分明能感受到宫里的异常和凝重。
莫非,这些都没被柴玉关那厮看在眼里?
想起柴玉关的傲慢,梁九功摇头一笑,却也不再理会。
他和柴玉关是两条线上的人,互不统属。
他心里清楚,同为太上皇夹袋里的人,他和柴玉关两人的分量,不一定谁轻谁重。
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梁九功,自然不会去挑柴玉关的刺。
既然他柴某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往里面送折子。
那么不送就是,日后太上皇问起来,自有柴玉关来应对。
而且,应该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念及此,梁九功转身进了内间……
太上皇赢玄依旧负手而立于那副《寒山梅花图》前,凝神观摩,好似那副图中,有无尽奥妙一般。
对梁九功的回来,不闻不问。
至于外面的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在意的。
江山,始终都在他的掌控下。
梁九功也不敢打扰,轻轻的从一张黄梨木御桌上,拿起空了的紫衫壶,准备到外面取地下泉水,在泥炉上,烘一壶清茗备着。
不过,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忽然传来太上皇的声音:
“梁九功,朕已经到了最后的玄关处,要闭死关以顿悟最后的玄妙。
不知具体要多久,许是一刹那,许是三五日,皆有可能。
你把守在外间,若无天惊之事,绝不可以轻易相扰。
这些年,国事耽搁了朕太多的精力,以至于区区一个武宗,就困扰了朕数十年。
这一次,朕绝不再分心。
一定要堂堂正正的,打败他……”
“上皇放心,老奴遵旨……
上皇,老奴冒死多一句嘴:上皇多年来,困于旧事久久难平,遂成心魔。
这才困于武宗之前,难以克服……
其实大可不必。
上皇的一切所为,皆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
那人……他也心知肚明,不曾有分毫怨愤。
上皇又何须自责……”
密室内静了静,过了半晌,梁九功的额上已经见汗,才听到太上皇幽幽的声音:
“朕知道了,出去吧。”
……
“臣等参见皇太后!”
武英殿,隆正帝引领宗室诸王与重臣们,于大殿门口,恭迎皇太后。
皇太后面色淡漠,点了点头后,在诸多昭容宫女并太监的陪侍下,进了殿内。
“太后,您怎么来了?”
隆正帝一边随行,一边面带恭敬,微微躬身对皇太后道。
皇太后闻言顿住脚,转过头,眼神清冷的看着隆正帝,道:“本宫听闻,皇帝带着重臣,在武英殿里围攻你十四弟,还任人欺辱他,所以本宫来看看。”凌厉的眼神扫过后面的贾环。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滞,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正要解释两句,可他身后的忠顺王赢遈,却忽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哭道:“母后哇,您可终于来了!您要是再不来,他们就要废了儿臣,要杀了儿臣啊!”
皇太后闻言,面色再变,看向隆正帝的眼神愈发森然。
隆正帝虽然是她的长子,可自落草那天起,就被抱给了孝懿仁皇后。
两人虽为母子,但感情淡漠之极。
更兼隆正心性孤拐,心思阴缜,远不如幼子赢遈乖巧懂事。
因此,对于这个长子,皇太后心里根本没几分喜爱。
再到后来,隆正帝“偷取”了忠顺王赢遈的皇位,皇太后心里,就只有厌恶了……
此刻看到赢遈近五十岁的人,竟被逼到这个地步,她如何不心疼,如何不恼怒!
然而,没等她发作,旁边那个让她极其厌恶的人,开口说话了:“不知太后,是从何处得知臣等在攻歼忠顺王?”
皇太后愈发凌厉的眼神,一下就看了过来,她看着贾环那张让她心怒的脸,沉声道:“怎地,您们敢做,还不敢当着本宫承认吗?”
贾环笑了笑,在其他人或担忧,或讥笑的眼神中,淡淡的道:“臣的意思是,太后可还记得,立在大明宫前的那块石碑上所书的内容?”
“轰!”
此言一出,当真如同晴天惊雷一般,炸响在武英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