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的柳叶儿渐渐绿起来,盛夏终于来临,凌星阁中的小池子里开满了粉白色的芙蓉,淡淡香味笼罩,碧绿荷叶接天蔽日般掩盖住整个池子,掀开叶子,便可以看到在下面不断游动的锦鲤。
四周是一片的虫鸣鸟叫,少女活泼开朗的声音在其中显得格外有感染力。
“踢过来,踢给我踢给我!”茯苓挥舞着双手,那张与芙蕖有着六七分相似的俏脸兴高采烈的笑着,要对面的丫鬟把手中锦凤毛扎成毽子踢过来,晶莹汗珠从茯苓的额间流下来,少女不在意的随手一抹,眼神明亮仍然紧盯着那枚小小的毽子。
隔着一道满月形状的拱门,苏弘坐在锦鸿院的小凉亭里循着笑声望过来,不禁摇了摇头,虽然长相类似,可这茯苓明显还只是个贪玩的孩子,而芙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心思沉重的大人。
从十二岁杀掉第一个人开始,四年来,芙蕖杀掉的人已经不计其数,女子最好的年华都在鲜血里浸泡着,戾气晕染得眉目日渐艳丽,而常年与兵刃为伍,所有的温软心肠也都在生死门前磨得半点不剩,芙蕖的一颦一笑都透出刀锋似的冷意,与活泼爱笑的茯苓形成鲜明的对比。
因此,弘风院的下人们都集体对芙蕖怀着一种敬畏感,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几乎都不敢跟她说话,就连走路时候看到她,都会战战兢兢的沿着墙边绕行,整个弘风院里,只有苏弘和茯苓会以正常的表情与芙蕖交谈。
不过这对芙蕖来说,也已经足够。一个是心爱的人,一个是血脉相连的妹妹,只要他们不会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别人怎么看,都是不重要的。
六月初八,是苏弘的二十五岁生辰。
盛夏的暴雨带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轰隆隆,芙蕖在君紫派给她去颍河以南的凌州的任务中受了重伤,右手手背被利刃自外而内的刺透,在整个白皙细嫩的手掌上留下了一道贯穿性的伤口。大雨将她的衣衫全都打湿,粗粗包扎的手掌中有鲜血在不断渗出,可是芙蕖仍然咬着牙坚持,手紧紧的攥着马缰,一下也不肯停止。
本该放缓行程好好养伤,可是芙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苏弘的生辰,一路风餐露宿,赶了足足十日,才终于赶在六月初七的晚上赶回了西陵城。
凌州的盛产是玉石细刻,她想着要亲手做一件礼物送给苏弘作为生辰礼物。可是她的手受了伤,手掌中许多筋脉都伤到断裂,跟着老师傅学了好几日,才勉强在一串玉石手链的小小链珠上刻下了歪歪扭扭的“苏弘”两个字,她用层层丝帕把手链包起来,仔细的收在怀里,赶了十日路,带回西陵城,才踏进弘风院的大门,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去给苏弘看。
人人都说芙蕖是极冷情的侩子手,可谁又知道这样一个冷情的人在面对心爱的人时,是有多么的孩子气。
西陵城中也下着雨,弘风院中梧桐遮天蔽日,阵阵雷声就落在浓荫之上,纤细的柳树在雨中瑟瑟发抖。
开门的小厮递给芙蕖一把伞,她接过来,把身上厚重蓑衣一把甩下,抱紧了怀里被层层包裹好的手链,唇边不觉泛出淡淡笑意,撑了伞便踏入雨中,直直走去苏弘的锦鸿院。
免了屋外小丫鬟的禀报,芙蕖想着要给苏弘一个惊喜,她想着苏弘在见到她全身湿漉漉的出现时,英俊秀气的眉头会如何皱起来,又无奈的缓缓松开,唇边有温柔的笑,星子一般明亮的眼眸里有如水般的柔情。他一定会开口问:“怎么出去这么久才回来,饿了吗,累不累?”然后就赶她去换衣服,叫人热了银耳羹给她送去。
芙蕖身形敏捷,手中托着手链,从半开的门缝中闪进去,天边闪过一道闪电,如同神将的银枪划破苍茫暮色。闪电带过的亮光里,苏弘正立在桌案后面,提笔细细描绘着什么。
除此之外,一向除了芙蕖之外闲人免进的书房里,妹妹茯苓竟然也双手撑着下颚,安静的坐在桌案旁边。
内室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笔尖划过宣纸的声响,苏弘埋头画了好一会,抬头看向茯苓时,眼里含了写隐约的笑声:“过来看看,我画得像不像。”
原本坐着的茯苓好奇站起来,凑在苏弘身边仔细端详桌案上刚刚停笔的画,轻声说:“我明明是坐着的,可画出来怎么却是站着……”
话音还没落,天边骤然响起一声怒雷伴随着茯苓的尖叫,再看时,少女已经捂着耳朵蹲在地上。
苏弘愣了愣,伸出手把她拉起来,口气温柔,带着淡淡笑意:“这么大了还怕打雷?”
话音未落,雷声又接连响起,刚被拉起来的茯苓立即捂着耳朵四处寻觅地方要躲起来,一不小心绊到桌腿,苏弘赶紧伸手把她抱住,免得她摔倒在地上。英俊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说:“怎么这样不小心。”
可是许久,苏弘都没有松开抱着茯苓的手臂,而茯苓,仍然双手紧紧的捂着耳朵,躲在苏弘怀里,这样的情景,还有几乎神似的相貌,仿佛曾经在雷雨的天气下,也出现过许多次。
书房外骤然一声钝响,茯苓眼睛骤然睁大,死死望着门槛处一截淡青色的裙角。屋里只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