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微凉,院子里的桂花花瓣被昨夜晚风吹散了一地。如萱正坐在东厨里为厨子小六择空心菜,小六也正在用力和着一团白面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话,忽听门外传来一声震天泼喝:
“东街桂老爷要求做的白玉虾面丸子倒是做好了没有啊,磨磨蹭蹭地,这厨房的活成天搁着没人干了是吧?”
如萱抬眼一瞧,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人的一半身子。
她揉揉眼,才发现另一半身子掩在门的后面。
因为,这片身子的主人实在太体形庞大了。
只见一个小眼圆脸的胖女人,唇红肤白,抹了厚厚一层胭脂在两颊,看起来活像两个透红的落日。虽然长相让人忍俊不禁,但是看这胖女人的穿着倒是贵气大方,值真丝白银的价钱。
如萱和小六均是一愣。
胖女人倒是毫不含糊,拿着手里喷香的手绢就往小六的脸上招呼:“哎哟我说六啊,我在那里辛辛苦苦等着你这边的虾面丸子呢,你却在这边和小姑娘调情说爱的,让姐姐我真是好等啊。”虽然嘴里巧笑若兮,但是脸上的肉团全部挤成一团,让人看着真是直倒胃口。
如萱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是看着她那副上赶子的狐媚样禁不住打心眼里不舒服,只想快快拿着菜篮走开。
小六一脸尴尬地阻挡着她往自己这边凑的身体,岂知这个女人依然毫不识趣,一团肥肉眼看着就要凑到小六的身上了,如萱及时地将手里的柳条菜筐压了过去,恰当地阻止了那团腻得流油的身影。
胖女人错愕地转过头,只见旁边的那个小姑娘略显冷淡地故意将眼神移向别处,虽然此时如萱年纪尚幼,但是稚嫩中美艳清冷的神情已经呼之欲出。她不禁妒火陡升,偏要惹她一惹。
小六在旁边看着两姑奶奶的神情不禁心中叫苦,赶紧在旁边打哈哈想要让如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其实如萱也是这么想的。自己初来乍到,本来就是抱着不惊动任何人,稳稳当当把剩下的日子过完的想法,虽然这个胖女人来者不善,可是她也不屑因为她而再惹事端。当下打定主意,提起葱绿的绣裙下摆就准备离开。
“站住”!身后一声娇斥,胖女人怒不可解的脸庞再次浮现在眼前。
“你是哪房的小丫头,竟敢如此不懂事,”?平时在万屏楼我怎么很少看见你?”
小六见状急忙上前来替如萱解围:“燕芍姐姐,别和小丫头一般见识,她之前生了一场大病,此后见人都是愚愚钝钝,不懂礼数。”
如萱别过头,不愿也不屑和她理论,此刻心里只盼望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叫做燕芍的胖女人从蒜头鼻里满满地哼了一声,眼角微抬说道:“如果不懂事,我自然有法子给她调教的懂事。我燕芍手下调教出来的万屏楼红牌还少么?”下巴一扬,骄傲自得之情言溢于表。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女人活一辈子难道就是为了取悦全天下的男人?”她警告自己万般忍耐,可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出来。
那燕芍的耳朵当真如现代的先进机器般,一个字不落全部听了进去,当场脸色就变绿了。
“如果不是为了取悦男人,哪怕你锦衣绸缎,珠光宝气,孤零零一个人又有任何意思?”
“有些女人活一生只以世间男人的追求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可是不要忘了,这世上还有更多的女人是为自己而活的。生命里可以没有男人,没有追捧,因为有着崇尚的价值追求,所以过得更好。”
燕芍听罢这番理论,胖脸气的完全变了形。“你当真不看重万屏楼的红牌位置?”
她目光看向远方,淡淡说了一句:“那什么青楼头牌,不争也罢。”言毕,小六和燕芍脸色俱是一惊。
燕芍在万屏楼里待了有十五个光韶了,见过的姑娘无数。有被逼良为娼的千金小姐,也有为情所恨误入歧途的大家闺秀,不管基于什么样的目的进来了,一般就不会再想留个心眼出去。
燕芍上前将她下巴高高抬起,仔细端详了一下,心中不禁惊愕并暗暗揣度,这小丫头长得明眸皓齿,芳泽无加,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并不比万屏楼那些芳名流转街巷的姐们们少半分气质,而且还隐隐多了三分傲骨清冷。现在才这样小已有这般气势,等假以时日出来还得了?
想来自己也来这万屏楼八载有余,手底下调教出来的红牌姑娘不计其数,好歹也是姬三娘手下“如意三钗”中名号叫的响当当的红钗燕芍,现在被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快言快语抢嘴,虽然略有赞赏但是心中依然微愠显得很是不耐,正待发作时,就见一个长得低眉顺眼的小丫头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嘴里急叫道:
“不好了,燕姐姐,清风阁的两位客人因为争夺可灵姑娘的牌子一言不合,现在已经带着家丁动起了棍棒,你赶紧去看看吧!”
燕芍圆润白胖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瞬即转逝而过,拿着手中喷香的帕子向女孩一挥,“有点出息,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如被撵着尾巴的耗子一样急!三娘此刻不在楼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