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元月,这日,朔风凛冽、寒气逼人。一众车马艰难随行在山峦叠嶂中,车后是几大抬嫁妆,光看表面已知并不丰厚。
彼时,如卿端坐在车座上。因着喜服宽大厚重、甚为不便,故而她换着一桃红罗裙,身披银白裘袄,姿色妍丽,一双眸子顾盼生辉。
行驶不久,马车骤停。一女婢将银制水壶递了进来,如卿忙问“莫儿,出了何事?”“禀公主,吕国相说舟车劳顿已久,在此处停留休息一会儿”“扶我下来罢”那名唤莫儿的丫头心思敏捷,当初是田荷指给她的陪嫁侍女,二人一路闲谈倒亦是意趣相投。
下了马车,果真感到寒风呼啸。但始终坐于马车之上,亦会将她憋闷坏的。一眼便瞧见了那挺拔男子坐于篝火边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傲又孤寂。盈盈数步,豪爽落坐。讶异的看着一旁落坐的清秀女子,吕不韦只觉得心中的某一处地方被悄然触碰。
这个女子他早有耳闻,为安平公主的救命恩人与得力教师,公主分外依赖信任之人,亦在安平公主未及笄的情况下,接受这种女子代替和亲是为上计。说不清道不明间,吕不韦发现他更加希望这个女子做他的儿媳,他如愿以偿了。
“国相这般看着如卿做何?”“公主赎罪,臣冒犯了”看着他略显惊慌的凤眸,如卿浅笑,这个吕国相在朝堂上都能临危不惧,方才他是怎么了?他欲将掩饰的神情倒是有些滑稽。却不知为何,自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她就觉得仿佛与他似曾相识,熟悉之感溢于言表。
“国相何需此言,如卿方才并无怪罪之意。只觉着您亲切…”下意识的,心中某种感觉驱使着她问道“我可以唤您吕伯伯吗?”话一出口便深知不妥,后悔之意渐渐蔓延。吕不韦听得此言先是一惊,而后看着咬紧嘴唇的娇俏女子,心中一动“好”“您说如何?”似是不可置信,如卿大声问道。亏得旁人皆在几尺之外,未曾听见。
女子清灵的双眸耀耀生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这一瞬,他感到仿佛时光回转,十七年前的雪夜她便是用这样晶亮的眸光注视着他,令他难以忘怀。“好,卿儿”女子微微发愣,那声“卿儿”刺痛了她,明明是那么温和的声音,却依旧令她觉得刺耳。
冷风穿梭在山谷巷道间,来势凶猛。一个激灵,身上多出一宽厚的黑貂皮袄“丫头要好好照料自己的身子……”吕不韦认真悉心的叮嘱着,手上的动作不曾停缓。在这寒冬腊月里瞬间点亮了如卿微冷的心房。
冬风飒飒,男人的温暖让她思及已去家人,悲凉道“吕伯伯,可有家人?”吕不韦眸底迅速划过一缕悲痛,一闪而逝“我无妻无子”天知道他说这话时心中藏匿着多少苦水。“吕伯伯,抱歉。我不该提及此事”“无妨,天凉了,卿儿先回车上罢,一会儿该启程了”不待女子作答,吕不韦便大步离去。
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楚之感,脚步愈发快了。如卿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刹那间,指尖几不可见的抖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