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降世那时起，在我的记忆中，就只有母神。

母神说我是由三生石孕育而生，她只是顺应天命，被派来抚养我的人。

我其实不信，但也无所谓，反正她爱我，无论如何，我都是她唯一的女儿，这就够了。

但一直让我很恼怒的是，其他的神族小孩却一直嘲笑我，说我没有父神，是没人要的野小孩。

为此，我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和他们大打出手。当然，他们人多，纵然我自小神力超出旁人，也终究敌不过，所以我鼻青脸肿，落荒而逃。

母神看到我这个样子，眼中略过一丝悲伤，默默地为我擦上药膏，但什么都没有问。

她说：“惘晴，你和他们本就不同，不要理会。”

“娘亲，我真的没有父神吗？我不相信……你骗我对不对？”

“晴儿……”她顿了好一会，“没有……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就不快乐。”

我心里一紧，母神连误会的机会都没有给我。我默然。

母神默默地凝视着我，慢慢地扯出一个微笑，虽然很美，但我却觉得母神的眸子中带着莫名的伤感，她虽然看着我，却又好像在看另一个人。

我觉得莫名其妙。

她说：“你看，你和我一点都不像，这就是因为你是由三生石孕化的缘故。世间得此殊荣的只有你，你应该自豪才是。”她笑着理了理我的长发。

母神其实是个很漂亮的人，尤其是微笑最为动人。她虽神力低微，但擅长养花草，最爱海棠，我们住的房子的小院内全是她种的各类花卉，每次我都觉得，站在花丛中的母神是最好看的。我想想自己，相貌也算清丽，但却也不及母神的十分之一，不仅如此，我种的花没几天就可以被我倒腾死，倒是对打架情有独钟……好像……我真的不是母神所生，三生石的解释也不是行不通……

想想就头大，怎么就我这么特殊！不过我懒得纠结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纠结下次打架怎么能赢来得实在。

她宠溺地看着我，突然间问：“晴儿，你长大了，如果有一天，母神离开了你，你可会恨我？”

“离开？不，没有人可以让我们分开！”我心下紧张，面上却笑着，似乎只当它是一个玩笑。

她轻叹了口气。

“晴儿，那你可想保护我和你自己？”

“当然！”

“你天资超群，这些年在娘亲身边神力提升太慢，我想送你去一个叔叔那儿学习，学成再回来可好？”她微微笑着，眼中却全是不舍。

我呆呆地看着她：“可，可……”

“我知道你不舍，可我们神族寿命很长，学艺的时间不过沧海一瞬。”她慢慢地说着，“以后启墨叔叔会待你很好，他是我的故交，也会是你最好的师傅。”

母神又絮絮叨叨交代了很多，似乎要把积攒了一辈子的话都说完。她自始自终都笑着，我却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开心。

“念棠，你放心，我会把她照顾得很好。”一个深沉无奈的声音在我身后突然响起。我只顾着和母神说话，没留神有人已经走到了我身后。

“晴儿，现在你就拜他为师。”

我转身，向他拜了三拜。他盯着我，眼底一片漆黑。

“阿棠……”大叔，哦不，师傅欲言又止。

“阿启，什么都不要说了，带她走。”

……

自从启墨带我回到谭华山后，转眼已有一千年。他的弟子本就不多，我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的女弟子，平时师兄们都叫我小五。但启墨却一直和母神一样，唤我晴儿。

这一千年来，我一直努力修习，神力提升很快，已经不弱于早我百年进山的大师兄了。大师兄老开玩笑说师傅偏袒我，我不服，就龇牙咧嘴地在他背后做鬼脸，其他师兄就只是偷笑。

我虽是女儿身，但由于我开朗直率的性格，四个师兄却从来都把我当兄弟看。我们天天吵架，偶尔动手。但最终嘿嘿，都是师兄们认输，谁让我是师妹呢！有时我们也会花上一下午一起去斗蟋蟀，他们常常笑称，我的蟋蟀和我人一样强悍好斗。我一直坚持认为这句话的表扬意味比较重。

一千年，虽然不似母神说的那般短暂，却也在不断的修习和玩闹中很快过去了。

自从离了母神，我虽然有师兄的陪伴，却依然思念了很多个日夜，每次我想家的时候，我都会爬到山顶，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眺目远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荒芜的山顶开始生长出一簇一簇的花丛，像极了记忆中的花园。

只是一千年了，我却没有得到半分母神的消息。

今天我最后一次坐在山顶的花丛中，心中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百年的等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身后一阵悉簌的声响，启墨坐到了我身边。我们沉默了半晌。

“晴儿，你可真想离去？”

“恩，师傅。想来母神肯定也非常想念我了。”我言语中透出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