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人走到了一个书法作品前,斑驳微微泛着黄色的墨卷,上面书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董馨吓了一跳,这可是某东晋书法家唯一存世作品。
她用眼神瞅了瞅秦肇深,满心的疑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这原来也是你家的?”
“二十年前,秦家捐了一批文物到国内的各大博物馆,在这里的数目虽然没有北京那么多,但价值却极高。”
所以就算不是工作时间,博物馆也对他开放,因为他的家族曾是博物馆非常重要的捐赠人。
“你们家究竟是做什么的?”董馨问出了横亘在心头的疑问。
驸马秦家,那个早已湮灭在历史洪流中的昔日权贵,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手笔,围绕秦肇深以及秦家周围的一切,都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听到了董馨的疑问,秦肇深冠玉般的脸孔浮现了一丝冷凝的神情,他定定地望着董馨,慢条斯理地说道:“秦家,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他的声音是那么地低沉,却回荡在空荡荡的博物馆中,带着一丝阴森森冷然的气息,令董馨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明明这里只有她一个听众,可董馨却仿佛被无数的眼神包围一般,他们在自己的耳边附和着、叫嚣着,一个个地在控诉秦家吃人的本事。
“秦肇深……”董馨不安地拽了拽他的衣角,觉得浑身冰凉。
当即,搂住她肩膀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走吧。”
在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默。
望着那一个个跳跃的交通灯,董馨欲言又止,她想问关于秦家的事情,可又担心问题过于突兀,令他觉得不适。
“我没有妈妈,”秦肇深突然启唇说了起来,他的双眸没有看向董馨的方向,就仿佛在自言自语,“从我记事以来,老头子身边就围绕着不同的女人。”说到这里,秦肇深唇边扯出一抹苦笑。
“因为从小就见多了女人的把戏和手段,我很讨厌女人,直到遇见你。”
董馨静静地听他袒露心扉,这人生中的初次显得那么珍贵。
“老头子说我妈死了,后来甄姨告诉我,她是因为家道中落,被老头子搭救了,结果因为身份配不上秦家,老头子不能给她名分,而她又性格倔强,就丢下我跑了。是不是很似曾相识呢?”
他倏地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董馨心底浮现了强烈的震颤,她难以置信地回视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秦家是个吃人的地方,”秦肇深眼神突然变得黯淡:“你知道什么叫自由吗?”
董馨怔怔地听他娓娓道来,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描述自己的人生,萦绕着一种名叫孤独的东西,将双方都捆缚住,难以挣脱。
“往上就不必说了,秦家出过五代帝师,四朝相国,到了清末,又以买办的身份跻入商圈,洋务运动、百日维新,都有我太爷爷的手笔,后来清朝亡了,民国动荡,虽然秦家以纺织、制造、医药为标杆,全国各行省都有洋行、票号、工厂,日进斗金也不为过。然而到我爷爷的时候,因为小时候在美国读书,受西方的思想影响很深,就在抗战爆发前夕,他将秦家连根都搬到了美国。当时是开矿产,造轮船,积累了几辈子的财富,竟然没有丝毫损失。别人都说我们秦家积了福,不然别人富不过三代,但是到了老秦家,算起来都不知道有几代了。”
“我不知道秦家的产业究竟有多大,或许连老头子也不知道吧。但是我爷爷曾经说过,每个人吃的、穿的、用的,花的每一分钱,秦家都能得到好处。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因为我爷爷是个商业天才。1944年联合国国际货币金融会议确定了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从此美元成为战后国际货币体系的中心,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前身
Write Plan,是我爷爷一手促成的。”
董馨越听越觉得心惊,也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钱是什么?是水,从一个人的口袋中流到另一个人的口袋里,只有流动起来,才有价值。秦家的扮演的角色很简单,制定规则,令水流动起来。而在流动过程中,总是有溢出量的,这个溢出,就为秦家所得。所以水流动的速度越快,国际货币金融动荡越大,秦家获益越多。怎么样,可怕吗?”
“可是——要站到一个制定规则的高度上,是得付出巨大的代价的。因为它汇集了秦家一众元老的智慧和手段,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违抗这至高无上的权威,这就是秦家特有的元老会制度。秦家的继承人,无论有多么桀骜不驯,都要按照这个规则办事。你别看老头子迂腐,其实他骨子里比我还叛逆。”秦肇深自嘲地笑了笑。
“不能娶自己想娶的女人,所以他一辈子没有结婚。而我这个私生子,幸运的是智商达到了秦家元老们的要求,所以没有被剥夺继承权。可是同样的,我的婚姻是无法自主的。除非,和老头子一样,生一个私生子。”
说着,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董馨。
而同时,她也蓦地想到了昨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