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祠大殿内静谧的很,静到林照能听到自己的平缓的心跳声,还有孱弱的呼吸声。从神祠门口到炎神神像下共有八根漆红大柱,白光从残破的窗口涌进,刺破了神祠内的昏暗,阴阳光线交错纵横,长老林照站在凶神的神像前,一张脸在白光映照下产生了雕塑般的光影轮廓,诡谲莫辩。
凶神五米多高的金漆神像早已被岁月侵蚀的锈迹斑斑,身上的金漆也已经脱落了大半,暴露出来的锈铁身躯发出浑浊的暗红色,一双浑圆的铁眼半睁半合,脚边松香金烛燃烧着微弱的火焰,冒出几缕白色青烟。自从最后的魄法之战后,作为九黎人的后裔之一,安托里奥斯人对九黎凶神的信仰似乎被冲淡了,因为战争早已结束,似乎人们也不再需要神明庇佑,这座千年古祠早已荒废多年,从未有人来修葺,在林照的眼中它变成了一堆木石搭成的土建筑。
此时此刻正在燃烧的金烛,还是林照带来点上的,这一丁点烟气弥漫着,至少让这个破败的神祠有了一些它该有的样子。
林照僵直的站在神像前,双手抱在胸前,长发发尾和长老袖袍随着穿堂风左右摇摆,脚下是沉积已久的灰尘卷在细弱如呼吸般的风中,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张有些年迈的脸才有了变化,宽阔的额头上几道横亘的皱纹起伏,他的头发是灰色的,但两鬓却是白色的,刹那间,他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忽然瞥向了自己的右边。
星海琉纱,这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林照的一旁,似乎随风而来,那头暗红色的长发在暗风中如同水藻一样抚动着她娇嫩的后背,露背的黑色紧身长裙衬托出了成熟的完美曲线。林照看向她,那张脸与她的身材一样,几乎完美无缺,唯一的不足就是眼角透露出的淡青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刺青留下的痕迹,那是巫女的特征,这里不是巫谷,在以新时代为特点的圣安托里奥斯,一切跟炼金术和巫术这些古老术式有关的职业,都是令人不齿的,但林照从类不会这样认为。
但身为圣城长老议会的管事长老,林照在这个破落的祠堂跟一个巫女相会,有点不合常理。
“你老了,就像这座神像。”星海琉纱红唇微动,声音如同海浪抨击海崖石那样清脆,任凭哪个男人听到这样天籁般的声音,想必都会心中一颤。
“你也认为这是真神吗?”林照阴阴说道,带着一丝怀疑的语气,他一开口,空荡的神祠大殿中忽的变得风起云涌,金烛的火焰忽明忽暗,随时都可能被刮灭。
女人没有回应,而是来到林照的身旁,她似乎是飘到林照身边的,无声无息的朝他伸出双手,一手揽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摸住了他的头发,而林照身体没有动弹,而是慢慢闭上了双眼,闭上眼后的那一刻,他脸上岁月留下的苍老痕迹似乎一霎间消失不见了,仿佛变成了年轻人,星海琉纱踮起脚尖朝着林照的脸凑了上去,风再次涌起,海藻般暗红色的长发纷乱,如大片暗红色的波浪,遮住了林照的半个身子,两个人像柔软的风一般拥在了一起。
“这可是在神祠……”林照与星海琉纱的鼻尖相抵,声音依旧阴沉的说着,听着这个女人逐渐变快的呼吸声,他的心跳频率也变得越来越快。
“神明已死……所有旧的法则都该被摒弃了,”女人呼吸急促,眉眼之间满是妩媚,“这不正是你们安托里奥斯人所推崇的吗……”
林照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不是我们……”
神祠外风轻云淡,林照一边走下长满了杂草的宽阔台阶,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袖袍领口,顺手用手帕拭掉嘴角的红色,随手扔入了风中。
这里是圣城东北的郊外,千年之前是圣安托里奥斯族人的聚居之地,圣安托里奥斯城在海港港口边建成后,这里就成了旧居地,如今这片长满了野草的山坡上,除了破旧的凶神神祠和无数乱坟葬以外,再也看不到有人居住的影子。
风还在吹,起伏的山坡上,半枯黄的野草不安的浮动着,层层迭进如波浪在推动着,林照不动声色的顺着山坡向下走着,右手长袖下一把黑刃短刀悄悄伸了出来,身后的草浪还在浮动,势头不减反而愈加汹涌,窸窸窣窣的声响融在风声里响起,那是另一个人走动发出的声音。
忽的,身后的那个脚步声加快了速度,林照能感觉到那人正在朝着自己猛冲了上来,也就在那一瞬间,脸上骤然又出现了年迈的皱纹,他回头,袖间的短刀已经出击,黑色的金属光泽在空中划出一道苍茫的弧光,刹那间他的手臂在空中停了下来,准确无误的停在了来人的眼前。
那是个黑衣人,全身漆黑,似乎全身被黑色的束身衣所笼罩,连眼睛也看不到,整个人就像是个影子。林照的短刀刀尖正对着他的脸,那个黑衣人只要再往前靠近一寸就会被刺中,但刚刚那一瞬间黑衣人居然能做到戛然而止,如同钟楼上下坠的钟摆突然凝固在了半空中,停止了动作,一切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林照看着黑衣人,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这是一种处变不惊的能力,没有十几年的时间很难锻炼出这样的本领,必然是在刀口舔血的日子里才能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