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客厅。

北宫铭得到管家禀报的消息，急忙出门迎接，只见院中站立五人，其中一人身穿灰色的官服，面色黝黑，是个身形干瘦的中年人，正在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院中陈设，而另外四名千牛卫的军士则是目不斜视的紧跟其后，笔挺的腰身，坚硬的下盘纹丝不动，一看就是练家子。

北宫铭赶忙快步上前，打了个哈哈，寒暄到：“不知上官驾临，北宫有失远迎，还望上官宽宥则个。”

干瘦的宦官这才慢悠悠的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的打量了几眼北宫铭，神色高傲的迎着头，尖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免了，”干瘦宦官微微哼了声，继续说道“北宫县尊公务繁忙，是咱家来的不是时辰，打扰了县尊的雅事。”

这话，可就诛心了。

谁都知道宦官是皇帝身边的侍从，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皇帝的，既然代表皇帝，那就没有什么合不合时辰之说。

难道皇帝去你家，还要先预约时间吗？

而且，你说北宫铭忙于公事，也就算了，只是这最后的“雅事”二字，从何而来！

北宫铭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没得罪他啊，怎么说起这诛心之言了。

这罪名若是传入圣上耳中，轻了是个地方官轻慢上官之罪，重了就是藐视天颜，居心叵测了。

“上官哪里话来，今日确是下官的过错，没有及时迎接天使，”北宫铭深深躬身，稳稳的解释道：“等下次，下官定然会提前准备，大摆仪仗，千里出迎天使大驾，以表对吾皇的敬重。”

干瘦的宦官碰了个软钉子，瞬间变脸，阴晴不定的面色沉了下来，一时为之气结，阴冷的气息不受控制的肆意散发。

还大摆仪仗？摆你奶奶个腿！

还千里出迎？迎你个瓜娃子去！

还表示对圣上的敬重，咱家看你是诚心和咱家过不去。

北宫铭是睁着眼说瞎话，有没有下次姑且不论，单单这大摆仪仗就不合礼制，朝廷早有定制，天使巡视地方，不得凌势欺人，而且这千里出迎就更是荒缪不已，圣上才八百里提前铺路，难道你比皇帝还大？

这也是诛心之言！

二人面不改色间，已经完成了一次交锋，若是北宫羽在此，一定会见识到，什么叫做，文人杀人不用刀！

干瘦宦官刚想发作，突然想起了临行之前老祖宗的教诲，微微怔了片刻。

……

几日前的长安，某做不知名的宫殿。

干瘦宦官领了差事，回到自己住处正在收拾行礼，准备前往六合县传旨。

“吱呀～”一声，门自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紧跟着走进了一个人，是个老翁，他也是穿着灰色的宦官服饰，虽然身形不高，腰身却挺拔有力，早已苍白的头发，整洁的用头箍固定在上方，不曾有一丝的乱发脱出，只是看其面色红润的脸颊，却不像是个老人家。

“恭迎老祖宗法架！”

干瘦宦官惊呼中，五体投地，脑袋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抬头，掘起的屁股迎风招展，那姿势甚是怪异，可他做的却相当熟练。

“此次前往六合县，务必要完成陛下的交代，不可怠慢，明白吗？”

老宦官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也许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到，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中间的座榻之上。

干瘦的宦官纹丝不动的，不敢起身，竖起尖细的耳朵，仔细的听着，生怕遗漏了只言片语。

“老祖宗请放心，孩儿定然办的妥妥当当的，”干瘦宦官意味深长的声音说的很是轻柔，“定要让那些隐太子余孽，知道大家的威严！”

（大家：唐朝宫廷中的内侍，宫女对皇帝特有的称呼。）

说道最后，那股特有的阴冷气息，自发的喷涌而出，只是对面的老宦官却视若无睹，一双阴阳眼斜了趴在地上的干瘦宦官一眼。

“咱家看你离死是不远了。”

老宦官轻轻的叹了口气，袖手一挥就要起身离开，原本关闭的房门又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一股清凉的风肆意的吹入房中，跪在地上的干瘦宦官瞬间打了冷颤，不是风有多冷，而是被那平淡无奇的话给吓得。

秋高气爽的天气，他的汗水却不受控制的打湿了地面。

“老祖宗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干瘦宦官快速的爬到了老宦官身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脚面，咚的巨响把头磕在了地上。

“咚！咚！咚！”

一小会功夫，额头上的瘀血就显现了出来，可是他一点都没感觉到疼，他笑了，笑得很真。

老宦官又坐了回去。

生活在宫中的他，最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了，若说外面那些值守的千牛卫是陛下忠诚的守卫，那这些老宦官就是圣上隐藏在黑暗中的恶魔。

这些老宦官在进宫那一刻，早就发誓要和圣上同生共死了，他们的生命也可以看作是皇帝生命的延续，在他们心中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