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金捕头等人有什么动作,胖子员外急忙上前一步,躬着腰,满脸堆笑,腆着脸说道:“明公莫急,小人已经差人去取纸笔了,早就听说明公书法浑厚有劲,有几分圣上的气势,正要瞻仰明公的书法咧~”
胖子员外上下嘴唇一碰,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一边忙令手下管家模样的人带人去取纸笔来。
“不可乱言!”北宫铭挥手打断了胖子员外的吹捧,“曹员外不可放肆,当今圣上神勇睿智,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比的……”
胖子曹员外忙不停的点头哈腰,“明公教训的是,教训的是……是小人猛浪了,小人猛浪了~”
对于曹员外这低声下气的姿态,北宫羽淡淡的看了眼,便转头看向他处,不是他看不起这种人。
不要说是小小的员外了,就是朝廷的中枢郎许敬宗又怎么样,不还是依靠文章吹捧圣人,才能立足京都吗!
许敬宗和房玄龄等人同为秦王府十八学士,后来秦王李二做了皇帝,房玄龄等人有治世之能,被圣上委以重任,而许敬宗却无过人的建树,便写了一篇华丽的辞藻,得到圣上的赏识,入主中枢。
后来很多文人觉得他没有风骨,枉为学士,鄙视他的为人,可许敬宗对此却并不在意,曾在酒宴上说道。
世人笑我宠媚主上,我却笑人惺惺作态,鄙视我者跪地相迎,嘲笑我者上门逢迎。
这满朝文武,哪个人不是靠献媚而活,只是个人方式不同罢了,你靠奋勇杀敌,斩获军功献媚主上,他靠出谋划策,治理国家献媚主上,而我却靠锦绣文章,华丽辞藻献媚主上,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北宫羽后来听闻此事,虽然觉得许敬宗说的有失偏颇,却也认为其中有一定的道理,正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要不搜刮百姓,就是可以问心无愧,做个好官。
北宫羽抬眼望去,只见几人形色匆匆的,管家打扮的人手里捧着一束雪白的竹纸,后面几人有的拿着文房四宝,还有两人抬着一张方案。
诧异的看了眼这个看起来胖胖的员外,父亲只是说要纸,这个看起来蠢笨的胖子却让下人把笔墨纸砚都备齐了,而且连方案都搬了过来,看来这胖子还是有几分聪慧。
也对,能够成为小地主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蠢货。
北宫羽眼眸平淡,看不出什么来,只是那搅动不安的手。出卖了他的内心,他也想看看父亲到底要怎么判这桩案子。
要说探查线索,寻找踪迹,自己还有几分兴趣,可要说处理这种民间琐事,平息纠纷,自己只能无奈摇头了,要做到两家人都满意,太麻烦了。怪不得汉高祖刘邦可以开创大汉的百年基业,人家才是处理各方关系的好手呢。
正是,治大国如烹小鲜。
北宫铭提笔,曹员外磨墨,镇纸压住竹纸上段,略微沉吟片刻,下笔如龙游大海,上提如凤临九天,勾画间,一挥而就。
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判词,北宫铭满意的点头,顺手放下了笔。
北宫羽站在县尊老爷的右手边,看着父亲写完这斗牛案的判词,词不长,只有短短的八个字,但他却看了很久,内心一阵触动,一股仰慕之情喷涌而出。
父亲大人果然厉害,这判词也是绝了,若是如此,想来能够妥善的解决这个问题了。
曹员外早就急不可耐的嚷嚷了出来,“哎呀呀,明公,小人对您的佩服真是五体投地,五体投地啊~”
胖子员外满脸的褶子,夸张的双臂张开,就差顶礼膜拜了。
北宫铭直接无视了胖子员外,取过金捕头手中的官印,哈口气,“咚”的声,盖在了纸上,算是了解了此案。
“老栓头,何老头,你二人且听好,”北宫铭上前,越过方案,扶起跪在地上的两人,“牛,乃耕种之本,不可轻杀!奈何今两牛相斗,黄牛不幸生亡,黑牛不识我大唐律法犯此大错,却是怨不得何老头;而黄牛身死,老栓又没有了生活之根,如那无水之鱼,甚是凄苦,现,本县判定,生者同耕,死者同食!”
生者同耕,死者同食!
“什么~”
“县尊老爷判的好呐!”
“原来可以这么判呢?”
“县尊老爷英明~”
不理会周围乱糟糟的议论声,北宫铭老神神在在的,望着二人,“本县如此判,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何老头和老栓头踌躇了一阵,又各自打量了下爬在地上的黄牛和站在一旁的给黑牛,默默的摇摇头。
“小人没有要说的。”
“草民服从太爷的判定。”
民风纯朴的人们,只要有可以活下去的依靠,就会安稳的过活,北宫羽望向这群善良的人,默然无语。
“既如此,就各自散去吧!”
胖子员外适时的站了出来,一脸殷勤的说道:“明公,您看这日头尚足,想来是辛苦的很,辛苦的很,不如到小人家里喝盏茶,休息休息吧!”
日头淡了几分,可长时间在外面,还是感到几分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