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死,一个个的黑衣剑客在死。
二楼。
黑鹰脸色不好了。
他耳力还是过人的。
虽然还做不到一双耳朵代替眼睛如目亲睹的地步。
但他至少听得出来,自己的人,在死,在飞快的死。
这简直难以置信。
他想,这怎么可能。
黑鹰的手下,虽不敢说是万里挑一,至少也是百里挑一的。
每一个人,最差的都是二流高手。
其中甚至还有一些个一流高手。
他们精于战阵合击,懂得相互配合,更是一个个的都不惜命。
有道是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黑鹰的这支黑衣剑客,哪怕先天高手的修为,六品以下都挡不住。
没这样的实力,纵是强如黑鹰,也早给刺死了。
他的这支队伍,纵然是不敌,被人屠杀,也不是这样个杀法。简直是屠鸡杀狗。
黑衣剑客是鸡吗?是狗吗?什么时候,他的人软弱成这样子了。对方该是一个人,一个人,区区一个人,有这么强吗?
黑鹰没动。
他继续听。
还是那样。
他的人在死,一个接一个的在死。
仍是没有反抗的样子。
只有接二连三的惨叫。
连绵不断的惨叫。
此外,就是剑气的纵横。
撕裂一切,剑气排空。
长剑在没有人把握的情况下,来去纵横,把一个个人,或洞穿出个洞,或斩成一块块,一段段,不时有一只只手,一只只脚,掉下来。哦,还有头。
地上,渐渐多起了零碎件。
然后,人在少,渐渐少,接着就是求饶声。
饶命,这两字一出,楼上的黑鹰脸就青了。
混江湖的,混得是什么?面子。为了面子,动辙杀人,乃是寻常之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很多人,宁肯死,也不会轻易低头。
有句话说,死不求饶,就是这意思了。
可现在,堂堂大帮,飞鹰帮啊,黑鹰啊,他的手下啊,精锐的黑衣剑队,在说求饶。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让连死都不怕的江湖汉子说求饶这两个字?
黑鹰看向窗口……要不要……逃跑?
此念一起,随即打消。
大帮派有大帮派的好,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如果他逃了,可不比在小帮会,可能什么事也不会有。但在大帮派,出了问题,上面是要认真问责的。
被杀,也只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儿。
逃跑,既不光彩又不实在。
所以黑鹰没有逃。
他吐了一口气。
又笑了。
万没想到,他算无遗策的黑鹰,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坐着等死。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黑鹰苦笑,拿起面前一直闻味儿的白盏茶。
他想,死前喝一杯。说不定,一会也未必死。没到真见棺材的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不料,这茶还没端到鼻前,啵。
茶盏杯瓷碎了。
茶水溢了黑鹰一手,但他浑然无觉。
终于,下面清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黑鹰知道,这是人死光了。
他的这一百人,不计花了黑鹰多少钱供养,耗费钱粮无数,给金给银给房给田给奴给婢给美人……结果现在全死了。
倒也算是对得起自己往日的花费了。
可,还是不甘心啊。
多少年算计,多少年努力。
在江湖上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却要被人杀死。自己的钱财,房宅,美人,什么都没了。在江湖,你活着,你的东西才是你的。
你死了,那什么都不是了。
这时,楼梯响了。
嘎吱,嘎吱,嘎吱……不徐不疾,不快不慢。
对方好似是闲庭散步,就如一个吃撑了的人在自家花园里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走路一样。
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息,却不露面,就扑面而来。
黑鹰决定,自己再努力一下。
他给自己套上了五指如锥的掏心铁爪。
但不放心,又给自己取出一筒一次性暗器,瀑雨梨花针。
我行的,我行的,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这么多年,身居高位,我容易么,想这么简单的要我的命,别作梦了。
嘎吱,嘎吱。
人,上来了。
呼呼呼……黑鹰的胸膛起伏,好似风箱,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哪怕是在飞鹰的面前。因为他知道,帮主飞鹰虽然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但他不会滥杀无辜。
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他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