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顾桂华的脸透着不动声色的煞白。听到这句话最开心的是柴新奎,他本还在担心会来一个狠角,抢了他在花德台那里得到的宠,到头来,原来是个傻瓜蛋。他不会失去任何一个做好人的机会,站起来走到空长志身边,半开玩笑的说道:“长志兄弟,和我们局里的美女合影的机会可不多啊,特别是我们顾姐这样的资深美女,你不拍我来拍。”
空长志扭头看见顾桂华和老空微笑着,而章妍茗却翻着白眼,嘟着小嘴。他搞不明白章妍茗在生哪门子气,罢了,罢了,不和女同志较量,他推了推眼镜,理理衣领,慢慢走到那三人旁边,态势神情俨然像一位领导。照片一拍完,顾桂华和老空的脸立即阴冷了下来,心里给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已经打好了分。
一顿饭虽然只吃了一个多小时,空长志却没有察觉到这一个多小时对他日后在统计局的工作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如同他不明白在综合科只干了两个月,即被调到社会科一样。
加上昨天开会倒水这一出,按照行业里人的说法,这两件事,直接会将空长志提拔的进度拖延三年。
老空来了,看了看锃亮的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以及擦的干干净净的办公桌,什么都没说,径直拿起洒水壶给阳台上的一排吊兰浇水。老空下乡做过知青,在工厂里干过,后来从工厂里调到街道办事处,再到机关,在民政局、教育局都待过,阅人无数,也曾无欲无求。年轻时对物质没有大的追求,爱好学习,自学考了大学本科,只要熬夜写的文章受到领导的表扬,或者在报纸上刊登一个豆腐块,便能乐上好几天,为此洋洋自得,总认为自己是有价值的,在为单位做贡献。
但这个观念在逐渐衰老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化,老婆下岗在家,一双儿女平平庸庸,没考上好大学,没找到好工作。女儿在酒店里做前台,因为夜班的工资高,经常不辞辛苦和同事调班,还没过25岁,一张脸已熬成了小老太太;儿子在企业里给私营老板开车,应酬后送完老板再到家,往往已过午夜,两个孩子受的罪累在老空心上,他有时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年不一心扑在工作上,花点心思为自己谋个一官半职,说不定现在能改善改善子女的生活。
他悔,他恨,他难受,可日子不声不响的翻到了他该退休的年纪,还有挽回的余地吗,没有了,他恬着一张老脸求过花德台,但花德台很诚恳的告诉他,他只是一个统计局的局长,没有多大的本事,话说到这份上,等于说死了。老空谁都不怪,只怪自己,喝喝茶,养养花,玩玩牌,打打瞌睡,就这样混吧,安安稳稳的混到退休,就这样吧。
顾桂华对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今天股票补涨,她的心脏跟着曲线图疯狂跳动。
柴新奎不合时机的进来了,顾桂华斜了一眼,柴主任是奔着她来的,她忙将股票行情图缩小,脸上挤出微笑,“柴主任,找我啊?”
“顾阿姨,市里有张报表,今天下班就要了,麻烦你做一下。”
顾桂华轻皱眉头,“又有报表?前两天刚将报表发过去。”
“可能不是一个条线上统计的,这是市统计局刚刚发来的,麻烦你了。”
“是该我们科室填吗?”
“有文件的,花局批示转给综合科,要不我把文件找了给你看看。”
“算了算了,不用了,行,你放着吧。”
柴新奎走后,顾桂华急忙打开股票行情图,她买的股票冲上了一个高位后,现正在直线下降,错过了出手的最佳时机,气的她快吐出一口血,没好气的将报表扔给空长志,“长志,我正在整理上半年的台帐资料,你帮我做一下这张报表吧。”
空长志一愣,上半年的台帐已经检查过了,顾桂华这找的是什么借口,明明是不愿意做推给他嘛。本来做张报表是小事,但空长志通过这段时间的工作实践,他悟出来了,工作上的事是互相帮不得的,你帮了一次,下一次这事情就名正言顺的粘到了你手上,甩都甩不掉。
他在这方面吃的苦头够多的了,从财务科回到综合科不过半年,科里大部分的工作莫名其妙的都落到了他身上。但空长志不舒服归不舒服,想到转正的事,这个亏无论如何得愉快的咽下去。
“好啊,顾阿姨,只是这些表格要怎么填?”
“我这里有一本企业的通讯录,你打电话跟具体的经办人挨个联系,然后汇总一下。”顾桂华嘴上这般说,实际上,她自己做这些报表时,才不会一个个费神劳力的问来问去,估摸着猜一猜,应付过去就行了。
空长志对着报表和通讯录发了一会呆,随手翻翻,有50多家企业,倒吸一口凉气,硬着头皮打电话吧。他放下手里的机关公文写作范例书,拿起电话机,昨天花德台批评他还没完全掌握机关里的写作风格,他晚上便去书店买了这本书,在研究写文章这件事上,空长志是极其认真的,很像年轻时的老空,这大概是文人骨子里的尊严。
连拨了20家企业的电话,只有9家接了,耗干口舌说明了意图,对方要么态度挺好,随口甩出几个数字,一听就是胡诌的;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