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田鼠鲶鱼
我说起小学三年级时挖田鼠窝、抓鲶鱼的往事来。
那时一个秋后的早晨,霜降时节。哥哥、我和三个伙伴走在村外的土路上。路两旁高大挺拔的杨树上的树叶金黄,在肃杀的秋风吹拂下,飒飒作响。不断地有枯黄色的树叶像蝴蝶般飘落下来。秋后的田野里空旷而宁静,只剩下泥土的松软的土地上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霜。
我一抬头,看到蓝宝石般的天空上有一群燕子向南方飞去,不由得想起前几天的一件事。
那天中午,我一觉醒来,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一只带有金属光泽的蓝色的燕子在金色的炕席上一边鸣叫一边蹦蹦跳跳,灵巧可爱,尾巴像剪刀一样,比我常拿在手里的不通人性的家雀儿好玩儿多了。我坐起身来,兴趣盎然看着,决定醒醒觉,再抓在手里好好玩玩。以前,只是看到过燕子在远远的高空自由的翱翔,我心知抓不不到手里,甚至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想法都没产生过。可是,现在,一只可爱的燕子近在咫尺伸手可及,怎能不令我惊奇、庆幸、兴奋。
这时,哥哥走进屋子里来,大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点儿泥,说道:“这只燕子想飞到南方去过冬,飞不动了,掉到咱家院子里,被我用手捉住了。我听说,燕子接触过人手以后,就飞不过长江去了,必须在嘴上抹点儿泥,它才能飞过长江去南方过冬。”
哥哥说罢,左手一把抓起炕上的燕子,把右手的泥抹在燕子的嘴上。燕子尖尖的嘴立刻被一层泥糊住了。哥哥抹完泥,握着燕子走到院子里。
我透过窗户,望着哥哥。只见哥哥站在院子中间儿,双手捧着燕子往下一沉,沉到大腿之前,又用力往上一抛,把燕子抛到半空。那只燕子在空中展开双翅,扑扇着飞走了,霎时无影无踪。
我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哥哥走进屋,问道:“哭啥呀?是不是因为我把燕子放走了。”
我没反应,依然大哭不止,弄得哥哥愣愣地站在屋里望着我,无可奈何。
我正沉浸在回忆中,又看到天上数只大雁排成标准的“人”字形,从北方的天空飞了过来。我忽地想起去年深秋,有一只受伤的大雁掉到了神偷席泽富家的院子里。他们全家比‘天上掉馅饼’还高兴。席泽富一只手攥着拼命挣扎的大雁的脖子,一只手拍着凹进去的肚子洋洋自得:“我席泽富跟《隋唐演义》里头的混世魔王程咬金一样,是一个‘福将’,有福气!年轻的时候找不着对象,夜里在邻村耍手艺,没想到‘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但嫁给我当老婆,还把祖传了八辈子的手艺交给我。这几个月我们家里的人正馋的眼睛发绿呢,又没想到‘天上掉下个大雁’,让我们全家能好好解一顿馋了”。席泽富的老婆踢了他一脚:“乱白活啥呢?你这个猪八戒,把我跟大雁比呀?赚便宜没够哇!别贫了,再贫我踢死你!”。于是,全家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大雁肉。
哥哥和三个伙伴都比我大几岁,个个左臂上挎着荆条编成的篮子,右肩上扛着铁锨或者铁镐,其中一个伙伴手里拿着一根干黄的玉米秸杆儿。只有我两手空空,一身轻松。他们这趟出行是为了从田鼠口中夺食,而我是为了玩儿。那三个伙伴是哥哥的玩伴儿,冲着哥哥的面子,才让我随行,否则早就像轰鸡般把我赶走了。
我们走到一块春天、夏天、初秋生长着花生秧而现在却空荡荡的、满是泥沙的花生地里,找到一个田鼠窝的洞口。垂直向下的洞口旁边有一大堆土,显然是田鼠打洞时弄出来的。
一个有经验的伙伴说:“这个洞口四周光滑,土色发白,说明窝里的田鼠常从这个洞口爬进爬出,洞里头肯定储藏了好些食物。要是洞口四周布满尘土,长满野草,这个洞肯定是废洞,里面不会藏有食物。近处肯定还有两三个出口,必须先堵上,以防田鼠逃走。待会儿田鼠只能从这个出口跑出来,咱们就好拍死它们了。”
我听了,于心不忍:“咱们已经挖走了田鼠窝里田鼠过冬用的食物,就放过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吧!”
那个伙伴不满地说:“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啥!这些田鼠比《洪湖赤卫队》里头的彭霸天还坏!专门偷我们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辛辛苦苦、汗珠子摔八瓣种下的庄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我不服气地说:“《洪湖赤卫队》里唱的:‘南霸天,丧天良,霸走田地,抢占茅房’。茅房不就是厕所吗?南霸天霸走田地也就得了,还把每人家里的厕所都抢占喽,也太过分了吧!老百姓还咋儿拉屎撒尿啊!还咋儿蹲茅坑呀!田鼠再坏,也没抢占咱们各家的厕所吧?!”
那个伙伴气乐了:“小傻帽!你说的啥玩意儿乱七八糟的。《洪湖赤卫队》里头的恶霸地主是彭霸天。南霸天是《红色娘子军》里头的恶霸地主。你说混了。”
我说:“反正都是恶霸地主,名字都叫‘霸天’。干的坏事儿肯定差不多,都想霸走田地,抢占厕所。”
那个伙伴笑道:“胡说八道!恶霸地主干各种坏事儿,有的坏事一样,有的不一样。南霸天跟恶霸地主刘文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