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龙疑惑,“她不是郡主吗?我听她的随从是这么叫的?”
“什么郡主?你不知道。宜王妃只有二子,没有嫡女。她自幼便常在宜王府里走动。有一次入宫,太后眼拙将她认成了长英的妹妹,喊了声‘孙女儿’。她倒会打蛇上棍,嘴上抹蜜一般奉承了太后两句。太后一高兴,就认她做了干孙女,封了她郡主的名分而已。”盛罗倒着酒,不屑的解释道。
耿靖也奇道,“照这么说,她身份也不高。怎却生的如此蛮横?反倒她像长公主了。”
盛罗白了耿靖一眼,嗤笑道,“你以为就凭她嘴甜,太后就认孙女呀?太天真了。她的母族是太后的娘家,太后要稳固皇位,才拉拢宜王妃的。你真当太后老眼昏花,乱认孙女呀。”
“盛罗,你倒是有长进。”陈承黎不由笑道,“没错,既然太后有心拉拢,自然对她多有纵容。这两年,盛罗不在宫中,我是男子也不方便,不曾见到她。但她的大名如雷贯耳,在京城中却是比久不回朝的长公主更声名远播。”
弑龙皱起眉头,“她的母族到底是什么家室,能让太后刻意拉拢?”
陈承黎也饮了一杯,“她的母亲是闻将军唯一的女儿,听说在闺阁时也是如宝如珠。”
闻凌是敬严时期八柱国之一,地位仅次于轩辕济,执掌京畿周边巡防。文韬武略更不在轩辕济之下,只是族中子嗣稀薄,他自己更是只有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他一直视其为心头肉,从小娇生惯养。到了婚龄也不舍得配人。直养到二十五岁,实在拖不住了,才招赘了祁阁老夏教常的幼子为胥,也就是宜王妃的胞弟。
谁知成婚才三年,这位大小姐就在生楠裳时死了。同年,入赘的女婿也暴病而亡。坊间窃窃私语了好久,有的说是夫妇伉俪情深,也有的说是闻将军刻意让他为女儿殉情。
真实情况不可考证,传着传着也就淡了。只是闻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悲难自抑,竟有一年多没上朝。后来渐渐缓过来,变本加厉便把全部的关爱都投入到唯一的外孙女楠裳身上。因年岁大了,对她的溺爱更胜过其母,真可谓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琅玕心中明了,这样的成长背景,难怪这位小郡主行事如此乖张跋扈。
成承黎话音在响,不料盛罗插了进来,大力哼了一声,“哼,什么玩意儿,小人得志。小时候我就看她不顺眼,现在越发生的讨人厌。”
盛罗又灌了一杯酒,借着酒劲肆无忌惮的骂道。“你们说,现在的朝廷这是怎么了?奸臣当道,外戚夺权,官官相护,前朝后宫荒唐的一塌糊涂。能干正事的一个没有,不干正事的升官发财。呸,一个没落地的婴儿竟然是皇储?还要等它落地再行立储?还云气化黄,大喜大吉?哈,你们说可笑不笑?可笑不可笑?真是笑死我了。”
“盛罗,你醉了。”耿靖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出言拦下她。
谁知盛罗忽然将酒杯狠狠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崩的到处都是。“我没醉,我没醉。大宏再这么下去,我看是保不住了。那几个掌权的没一个是为百姓着想的,官逼民反就在眼前。”
“盛罗,还不闭嘴。”盛罗正双目喷火的咒骂,众人不妨楼上走出两人。出言的正是刚现身的长芮。另一人推车立于长芮身后。众人寻声看去,只见此人身型健硕,一身煞气凛凛逼人。
“梁将军。”弑龙睁大双目,惊讶叫道。
“皇兄,梁将军...”盛罗见来人也惊喜叫道。
“盛罗,你醉了,竟胡言乱语,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还不快给我住口。”长芮语气不善的训斥道。
盛罗从来都是得长芮爱护有加,甚少听他这样言疾语厉的对自己说话。酒劲加上心里的郁结,不仅嘴巴一扁,哭了起来,“皇兄,我说错了吗?荆城...荆城...你不知道有多惨?借兵借的都是平民百姓的命呐。我去收拾战场,发现他们有的拖家带口全没了,有的一家之中只剩一人,死的死、残的残。虽然是他们起了贪念,可是贫苦百姓懂什么?他们也不过想拿些东西贴补家用而已啊。就这样...就这样被我们卷了进来,家破人亡。他们恨我们,是深仇大恨呀。可我能说什么?在荆城百姓和他们之间,我没得选,没得选...”
盛罗说到当时惨状,心中的积郁随着眼泪喷涌而出。情绪激动,浑身如筛糠般颤抖。
弑龙过去扶她,她一把甩开,“可若是...若是楚临、程誓贺、母后他们能稍稍体恤百姓的性命,早早派兵增援,双方将士光明正大的打一场。这些惨事就都不会有了。但你看看他们,你再看看那四位王爷,哪一个是有血有肉,有心有肺的?这样的朝廷,不要也罢。连...连章大人都逼反了。不如大家一起反了,普度众生。”
“盛罗...”
“盛罗...”
盛罗声音越来越大,陈承黎和长芮齐齐叫出声来。盛罗的情绪却像是决堤的江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琅玕静静的看着盛罗声泪俱下,心头有一处柔软不期然的被踩踏、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