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承黎看到这一摞摞快马接到的各方密报,不由抚掌大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宏朝无疑正走向一场闹剧,真可谓,天要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这样的结果,终于解释了他多日来的疑惑,为什么陈誓贺要提早对闻德下手,为什么高调的召四王回京,又为什么弃稳求乱,这样滑天下之大稽的储君,怕是在水晏河清的政局里,是做梦都不可能实现的;只有天下大乱,才可以这样不拘一格。
想到此处,陈承黎不禁又紧皱起了眉头。这样的结果当然是陈誓贺,楚临和陈后共同联手造就的。可是她们几个本不在一条船上,又是什么时候联手了呢?他们之间利害瓜分的协定又是怎样的呢?
一波麻团刚刚解开,另一波麻团又纷至沓来。搅得他,脑壳发疼。晦暗难明的时局又让他庆幸,自己可以及早脱身。师傅那一句“狸猫夜啼”更让他隐隐猜到会半路杀出一个不知男女的孩子,而提前做了安排。
他不能肯定,事态是否正按照他估计的样子,一步一步发展下去。他已经谋划了他能想到的一切,剩下的只有天意了。
想到天意,他不由想到自己那位“时言吉凶成败事,莫不奇验”的师傅,若师傅此时还在,又会对他说什么呢?
师傅…
可师傅…
他随即一个冷栗。就在他出京的路上,他终是违抗师命,决定踏入水阁,亲见师傅静宜。然而看到的却是人去楼空,独独师尊的一方牌位。如果师尊两年前就已经仙逝了,那么这两年来一直和他往来书信,为他趋利避害的人,又是谁呢?
经过近一月的旅程,琅玕一行终于到达了西麓的官道上。这些时日来,擒虎不断有书信到达,琅玕不仅知道了朝中议储的内忧;也知道了南朝和鞑虏两处,趁着大宏政局交迭,袭扰西陲,欲图占据三方贸易的边境重镇—荆城的外患。
“姑娘,没想到西麓虽然在晋西,却是如此好山好水呢。”弑龙瞧着车外阳光明媚,新绿嫩蕊不禁感叹。
的确,晋西偏远,大面积缺水。而西麓书院所处的地方,却拥有晋西难得的好水土。它背倚麓山,西临晋江,前望京师。一年中,四季分明,雨水丰沛。
翻过麓山,便是荆城。那里虽是大宏西陲边境,却是南朝和鞑虏平原三方接壤。自从敬严帝继位,大力推行互市通商,荆城便一跃成为大宏首屈一指的贸易枢纽。
南朝的丝绸、茶叶、手工细件…,鞑虏平原的毛皮、牛羊、名驹烈马…在荆城随处可见,也源源不断流入大宏内陆。荆城的繁荣由此可见一斑。
身处在这样的地方,无论从风光,地貌,还是人文、物产都值得细看细品。尤其此时春光灿烂,绿意渐染,百花含苞,更让这里的风景锦上添花。
面对这样的精致,琅玕却无心搭理。一番心思全都放在手里的地图上,神情专注一丝不苟。或许是看的太过用心,旋即一阵猛烈的咳嗽。
弑龙急了,忙过来一把夺过琅玕手中地图。“姑娘,您都看了一路了,也没找到什么近路,还不是走了寻常的官道。快别费神了,吃药吧。”说着,弑龙打开一方木匣,里面盛了龙眼大小的药丸子。
这是戚大夫临终之前交给她的,一共才五粒。当时戚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些药虽强,可是太过生猛,只可在姑娘十分不好的时候用。
而从那日进了仰天村,琅玕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这几日更是咳嗽不断,弑龙只好将这方小匣子拿了出来。看着仅剩的三粒药丸,再看看琅玕犹如槁木的气色,弑龙终是狠了狠心,又拿出了一颗。
“不用了,我还撑的住。能省则省吧。”琅玕抚着胸口,强压下一口水。
“姑娘,您整日对着这些地图,全不顾及身体。这些个都是西麓更往西去的,我们又不去那边,有什么好看呀。”
琅玕勉力一笑,回应道:“傻丫头,书到用时方恨少。你以为它们无用,说不定很快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不妨前方却传来一片人声鼎沸。马车渐渐停下,琅玕透过窗缝向人声瞧去。只见官道之上涌来一批青衣学子,前方几人捧着一块金字大匾,浩浩汤汤向这边行来。
这块牌匾,琅玕是听说过的,可谓是西麓书院的金字招牌。
西麓处在大宏边境,长久以来三方战乱。在没有设立通商之前,这里经常被抢夺侵略,不是南朝的军队就是鞑虏的铁骑。
每当情况危急之时,总会有一些忠贞爱国的江湖人士自发赶来救城护民。有时,城池久困难解,这些江湖人索性安身在此,同西麓共存亡。久而久之,这里慢慢聚集了大批身怀绝艺的能人,或文采谋略卓越,或兵刃武艺超群。
这些人,每每在大战之前,都聚集感慨,两军对垒,生死一线,而自己一身本领却尚无传承,虽有一腔舍身成仁之心,却空负了师傅教诲和自己多年的领悟。
终于有一次,在一群当世高人酒后嘘唏之时,一位身怀绝世武功的侠客拍案而起,豪气干云道:“既然我们都惋惜身后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