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进村的道路上有猛兽吗?”
汉子呵呵一笑,直言回道:“猛兽那倒没有,只是俺们进村的路径却是不同别地。姑娘是大夫的主家,自也是好心肠的人。我说于您无妨。”
原来此地虽偏,来头不小,是当朝国师楚临真人的故里。这位楚临真人本是玄门出身,出世便入得司天监,从内人做起,只用了区区五年就做到司天监第一把交椅,太史曹。
后来闻德继位,特设置国师一职,由他兼任,对他更是大加倚重,大小事情无不问其意见。是以,这位国师实是闻德眼中第一得意人,比程誓贺,也不遑多让。
这个村落,便是他得势回来重新修葺的,为的是晚年能荣归故里,村落也被楚临亲命为“仰天”。他深知指点天机,必树敌不少,为后路担忧,村落的布局也就沿袭阵法而设,颇有些道门玄风。
进村的路有三十六条,其中三十五条都是死路,也就是俗称的鬼打墙,唯有一条可通村落。只是崎岖蜿蜒,外人再难寻到的。依照国师授意,这些都是不传之秘,仰天村也从不领外人涉足。这次,采药汉子为了谋求一线生机,才不得不带她们进村而已。
但汉子又说,其实国师也太过小心,村子就是有生人也无碍的。因为村中还修有一别庄,名唤‘退苑’,才是楚临真正要颐养天年的地方,据说那里机关更多,却不是他这样的寻常人能进的去了。
他只知道,退苑连通祭祀祠堂,有一水渠,他们叫它‘祖池’。池里养着数尾经年老鲤,尤其一尾,金鳍彩鳞,须长带角,他们拜为龙王。却是年老精怪,从不轻易浮出。所以每年都要举行特有宗族仪式来拜龙,就是祭鱼,鱼通雨,为的是祈求风调雨顺。可巧不巧,今天正好是仰天村的拜龙祭礼,是他们的大日子,比任何年节都隆重,村人更无缺席的。
弑龙插嘴问汉子道:“既然今日拜龙,你怎么不去,还跑到山上采药来了?”
汉子嘿嘿一笑,自豪说道:“姑娘不知道,我们村拜龙,每个人都会去祖池里供一把龙食,若是谁能让金鳍彩鳞的龙王浮出水面吃上一口,那就能被选为‘龙侍’,从此被请进退苑,专司喂龙。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差事,不仅受国师和全村人的供奉,还能在宗祠里竖牌位,记入宗族的大功继。”
说道这里,淳朴的面容上,不禁浮出些窃喜,小声又道:“上个月,我家婆娘生娃,耗了两天两宿都下不来,接生婆都说没救了。我没办法,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吧。趁着夜色,一个人没有,去拜拜鱼神。你们猜怎么着,老龙王竟然浮出来嗅了我的影儿。我当时就觉得是个大吉兆,果不其然,回家我婆娘已经生了,母子平安。”
汉子想起家里的大胖小子,不禁喜形于色,笑开了花。晃眼却见弑龙一副不解的样子,遂压住欢喜,继续道:“龙王是极小心的,从不亲近人。都是由小鱼孙们,噙了食,再潜到水底喂他。别说龙王,就是有了年岁的老龙都难见。我咋就这么幸运呢?我和亲朋邻里说,他们也都去拜,却没一个如愿的。后来我反复回想,似乎龙王上来的时候,还伴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只是那日我只顾高兴,没留心。现在想来,竟有些寒芹草的味儿。寒芹草难得,恰巧那日为了给媳妇催产,我进了山要弄些补养草药的。但一无所获,只得了一株寒芹草。我就猜测,会不会是老龙王喜欢那味道呢。所以今天祭祀,就想着上山碰碰运气了。”
说着汉子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嚅喏的为自己辩解:“我想当龙侍,绝不是懒,不愿干活。实在是有了小子,总要尽力为儿子挣个好前程。您不知道,我们村,上一任龙侍都喂了五年了,这五年间就不见一个能引出龙王的。五年里,他给家里赚了多大的脸面和好处,实在由不得我不羡慕。我也知道,‘龙王喜欢寒芹草’这样的话说出来,没人会信,可是…我总得试试,万一…万一成了呢?”
弑龙见汉子耿直,又想起了她哥哥擒虎,安慰的话脱口而出:“人往高处走,你为家里人奔出路,是有担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又看了眼琅玕,努力想着措辞:“姑娘素日总说,那…那什么来着…对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管它喜不喜欢,试试又有不妨事的。”
琅玕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面容安静,但眉间微紧,似乎犹豫着什么。听到弑龙劝慰,引得她也想到了擒虎。心底几次叹息,终是忍耐不住,对着汉子严肃道:“回去治了虫子,就马上带着妻儿出村。越远越好,一刻也别耽搁。”
话落,汉子动作一僵,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就想问,为什么?可就在此时,马车缓缓停下,戚大夫推门回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