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冬季,景尘的山雨总是那般清新,时不时就会下它一遭。易君湖的生灵们得益于苍天的恩泽,虹梅遍地开花,土壤间有不少冰道灵虫在地里翻滚。
咕咕咕!
拍拍翅膀,鸡喙迅速地在地下啄了几下。抬起鸡头,提胸昂首,嘴上已经叼着三四只小虫子。一口入腹,很快一个嗝伴着火苗从阿黑的嘴里出来,他的动作简单流利,没有丝毫多余。
鸡屁股高高翘起,他非常难得地向着东方的太阳高声啼叫,黑鸡打鸣,静待东升。不知道闭关了多久,他比所有人更加享受外面的阳光,把头凑到羽毛间啄一啄,他原本黑色间夹杂着红色的鸡毛开始有了一抹金色,让他的羽毛看起来更加有光泽。
扑通,易言成二话没说一脚把他踹到了湖里。“都是破晓就起来修早课了,就你醒的最晚,还好意思瞎叫唤。”
紫气东来,修士的早课做完。一如既往的灰色法衣,易言成站在易居岛的湖边,呼吸着清晨的空气。阿黑不屑地看着天空,两只鸡翅膀张开,悠闲地浮在湖面上。
待在易君湖的日子总会让人少了很多危机感。千宗百族各个选择了隐世一途,他们数千年底蕴方能做到如今镇守一方的权利。这一点,他易君湖比不了。
易家精于谋算二道,一点一滴都运筹帷幄。他的算盘打得还算精,可惜还差一步。他先往问剑岛的方向看看,又皱着眉头转向眠花岛,最后叹了口气。
骑着黑鹰的他,从高处俯视眠花岛居浩谦的住处,方巾仕服,还能闻到些墨水味,他果然在看书。
抬头想想,易言成并没有下去,而是立马转向景尘宗方向飞去。
景尘的山水向来秀丽,可是女弟子却是很少。瑶芊谷是女修居住地,论秀美却比不上易君湖,倒是应了一句“简洁”。悠长的小径深处密密麻麻的攀岩藤,一株株常见灵树伫立起的天然门墙,后面能看见不少女弟子在叽叽喳喳的聊天。
易言成来过几次,四年前,那时他才刚刚来。
女弟子们听到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料定是男子进来。立刻唤出灵剑,屏住呼吸,执剑以待。脚步越来越近,当他的手率先拨开布阵用的树叶时,他的上半身也同时进入了那些女弟子的眼帘。
“各位姐妹,可还记得在下。”易言成不敢靠近她们,刚刚走出林子便止步作揖。
一个记性比较好的弟子激动地叫到:“他是易长老。”
众弟子这是才纷纷想起,这不就是在太玄城一掷千金的付雪倩的丈夫,他们的易长老么?
“你既然是易长老那刚刚冒犯,本宗女弟子皆在此地,要找谁,您请自便。” 见来人是本宗长老,她们除了省去了戒心之外,并没有多余恭敬的举动,甚至说出如此让人误会的话。到底是李景空的宗门,真可怕。
尴尬地轻笑,易言成作揖后直奔远处一间颇为精美的院子而去。自古女子闺房不易让男子进入,但南域那股洒脱作风却不拘小节,一排排闺房打开着房门,只有一间紧紧闭着。
这正是易言成所敲的房间。
门敲不过两声,门便自己打开。易言成知道这是房间主人请他进去,于是先把头向身后探探,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同时把门关上。院子里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走进去,房间的主人盘腿打坐,玲珑霓裳羽衣的七彩霞光现在刻意隐去了不少,打坐的正是景尘宗第五弟子赵子茜。
“易长老,找我何事?”
一进门,易言成就等着赵子茜开口,于是他便负手走上前去,看着赵子茜淡淡道出:“想找赵师姐同我大哥凌道桓去修炼神通。”
灵气顿消,赵子茜双眸凌厉但又立刻变得迷茫。咽了一口,低头看着地面,轻轻摇了摇头。原本英姿飒爽的赵子茜竟犹豫着回答:“不应该是我,我不会去。”
“他心里有你。”
“所以我就更不能去,易师弟你何苦呢?”赵子茜面色如冰,眼神却四处闪避,双手也不知不觉在握拳揉捏。这一幕若是被凌道桓看到,往日冷若冰霜的女子还有惶恐的时候恐怕要大吃一惊。还没待易言成开口,她又说:“你和宗主都是好人,可我身不由己。”
窗边摆着几株盆栽,易言成转头摆弄它们,凝重地说道:“这就是你一直不敢接受他的理由,其实你只是不敢接受自己,自己的身份。大哥他怎么会在意。还有四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这里是景尘!”
易言成大袖一挥,他如何不知道其中难处。赵子茜本就是命不由己,自己如此利用她,何尝不是心中有愧。赵子茜此时沉默,而他闭上眼睛,缓缓走到门口,说道:“凌道桓的神通,只有你能够激发。自古拥有剑心者,成是情,败也是因为情。眼下他需要你,你是唯一能够帮他完善神通的人。”
镜子就在梳妆台上,从她那里能看到镜子,镜子也能反射出她。她看着镜子,抬起一只手,纤细的手指从脸颊滑到下巴。镜中的她,眼里有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与孤寂。这正好与凌道桓眼神里直射的潇洒、柔和出现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