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轩的手放开郁子的那一刻,她紧闭双眼,无法抑制的泪流如注。耳边嗡嗡作响,头仿佛炸裂了一般。过去的一切,一幕幕无比清晰浮现在眼前,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刻骨铭心。此刻,也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在意。
第一次相见,他文质彬彬,有礼谦逊。“在下明轩,敢问小姐芳名。”
那夜的促膝长谈,协定生死之交。他说过护她一世周全,要她随心随性而活。
分别多年,他很,他叹。“为什么那年我遇到的不是你?”
相赠玉镯,他苦口婆心,生怕她拒绝。“算是了了我的心愿,收下,好吗?”
他泛红的眼眶,温暖的浅笑。“我最珍贵的东西赠予我最珍爱的人。”
临别时他紧握着郁子的那双手,用尽全力所说的每一个字……
郁子强撑开眼皮,双眼布满血丝,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倒在台阶上的明轩。他的嘴角还扬着,他的笑还是那么暖。郁子想再叫他一声,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得死死的。颤抖的手慢慢握住明轩还温热的手掌,放在脸颊,却不敢再看他的笑容。
哽咽呢喃着,“明轩……对不起,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了……我要怎么办啊?你不是不舍得离开我吗?为什么……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只能说对不起……”
单吕被这一幕惊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邵梓清母子在单吕身后,邵大娘捂着嘴,眼眶泛红,抬脚正想向郁子走去。
“你想做什么?”邵梓清侧眼扫过邵大娘的双眸。
邵大娘止步垂头,不敢有所行动,低低回道:“我……我只想过去安慰一下郁子,不会说什么的……”
邵梓清唇角微微上扬,冷笑了一声。“何时我要对你说第二次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私下与郁子接触,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
“我知道了……”
单吕颤抖着踱到郁子身前,蹲跪在明轩和郁子身边,哽咽了半天声线颤抖着,“公子……”从未见过郁子流泪的单吕却也不敢再哭,平复后轻声安慰着,“姐姐,公子他……他不会想见到你为他如此痛哭的,你要让公子安心地离开啊,姐姐……”
这段日子,郁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想过无数次明轩离去的场景以及她的心情。想象终归是想象,无法体会有多么痛苦。她听不到单吕的言语,她不敢相信,更加不愿意接受,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去振作、坚强。
郁子趴在明轩身上,紧紧闭着眼睛。
老掌柜拄着拐杖从上面下来,好不容易走到郁子身边。“庄主……”老掌柜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到郁子脸前。“这是公子让我交给你的。”
郁子抬眼,却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擦拭着双眼,尽可能让眼前清晰,一封信,还有……一对戒指。郁子接过信封,颤抖着手慢慢拆开。看着歪斜的字体,鼻尖一酸,再度哽咽。“他连……写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生没能与郁子相守,是明轩没有福分,明轩恳求郁子做我这一刻的妻子。吾妻,明轩已逝,且此生无憾,也望你莫要伤神痛苦。你可知,明轩多想成为你口中此生唯一的挚爱,吾妻曾言,故乡以指环为夫妻信物。明轩亲手做了一对,不知你是否喜爱。我不为别的,更不想误你终生,只想此刻,你为我戴上指环。葬礼过后,你与我的一切都将是过往云烟,指环郁子可当作好友信物。明轩只是郁子生命匆匆一过客,虽不想让你全然忘了我,但更不愿你因记挂我伤了自己。望郁子……日后可觅得那一生唯一的良人……”
信纸上的泪痕,擦拭过的斑斑血迹。
老掌柜咳嗽了好一会儿,缓缓说着:“公子还有许多话,可是没有力气在握笔,又不肯让老奴代笔,这封信是公子绝笔,还希望庄主好好珍藏。遇到庄主之后,公子常常一人感慨,老奴念给庄主听。”
“你说吧,我听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郁子再次趴到明轩胸前肆无忌惮痛苦嘶吼着,如果当年的事情没有发生,如果她没有拥有无忧山庄,没有那么多顾虑和牵绊。她会跟明轩一起离开,跟他牵着手去到另一个世界。
或许,会回到原来;或许……再也没有感觉,真正的消失……
“掌柜……说实话我特别恨你,到现在也无法原谅你。如果不是你,我跟明轩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不会痛苦这么久,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内疚悔恨。我不知道要怎么原谅你,不知道……要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