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山出来的四个小伙伴,如今分到各处,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日日时时地处在一块儿,心里难免失落。哈少良提出来趁着下个休沐大家过去外头镇子上聚一聚,也当庆贺一下大家都有了晋升。
那了那天,四个人一大清早在营门碰了头,高高兴兴地下山去。
到了镇子上时,日头已高悬头顶,此时秋高气爽,镇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其中约有一半是穿着青衣黑裤的青壮男子,都是黑山营休沐的士兵。
街边的酒馆里围坐着不少军汉,豪放地拼酒划拳,声音传街而过,在行人耳畔嗡嗡。巷尾略暗的屋子外头挂着厚厚的布幔,偶有人进出,掀起布幔时,便有潮水一般的叫嚷声从里头倾泻而出。赌红了眼睛的赌徒们兴奋尖叫的,绝望嚎哭的,不甘嘶吼的还有苦苦哀求的,当真是百态尽出。
另有一些偏僻的小巷子,狭窄的木门门楣前挑着一盏小小的红灯,穿红着绿的女子倚门而笑,手里磕着瓜子,厚厚的脂粉遮盖住了她们疲惫的面容和苍老的内心。这些女子长相都很一般,有些甚至已是三四十的妇人,但对于终年困在军营里,一年半载也开不了一次荤的军汉们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们怀里揣着攒了数月的银钱,袖着在街上买的簪钗花钿或是一匣胭脂,急吼吼地散开,各自去找相熟的门脸,在里头醉生梦死两日,再带着清空的钱袋和虚乏却满足的身体回到军营去。
一个黑山营,几乎养活了山下的一个镇子。
这儿行商颇多,带着货物取道大同前往关外的商人,还有从关外货运来上好皮毛、珍珠、山货的商人们也都会选择在这个镇子上歇脚,放松几日再启程。这儿是大盛黑山营的驻地,黑山军一向以军纪严明,悍勇敢战闻名,还有哪儿比这儿更安全的所在呢。
哈少良想的很好,他带着兄弟们可以先找个好点的酒楼喝点小酒吃点小肉,然后去赌场里玩两把,全当长个见识。待到黄昏时,再去他听说的镇子上最好的飘红院里找几个姑娘。这些天,他满耳朵听的都是各式小黄腔,听着手底下弟兄们交流着那些不可说的体验,他心里头就跟人拿了鸡毛掸子可劲挠一样,痒痒得慌。
他都十八了,陈老大和贵喜也奔着二十去了,到现在连根媳妇毛都没见着,这么大人了,连女人香都没闻过,说出去可也太丢人了。哈少良下定了决心,如今他大小也是个伍长,当男人就差那一步。说什么,今儿晚上也得拉着陈老大和贵喜一道儿把那事儿给办了。
当然,小明子年纪小了点儿……
不过他也十六了,要搁在乡下,都能当爹了……
只是小明子那家伙眼光瞧着挺高,估计不一定能看得上飘红院的姑娘,但找再高级点的,那银子要的太多,亏得慌。
哈少良心里打着主意,他一个人去破童子身,说实话有点儿发怵。陈石是个一根筋,贵喜脸皮薄得像个娘儿们,更要紧的是,这俩家伙眼里就那点儿银子,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要说动这俩拿银子出来嫖妓,难度可是极大的。
“好好吃饭,眼珠子在那儿瞎转个啥?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陈石拿筷子敲了敲哈少良的手背,板着张脸说,“我可告诉你,咱们出来玩是出来玩,可别学他们一样,进那种败家的地儿。”
说着,陈石筷子头向外头一指,正见着一个大汉被人拿木棍从一家私人赌坊里轰出来。大冷的天儿,那人只穿了条亵裤,上衣都被人扒了,健壮的后背上横着三四道青紫色的棒痕,被秋风一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那是赌红了眼,咱们一会只进去看看,长这么大你们都还没进去过赌坊吧!”
贵喜慢条斯理地说:“那就是个虎狼窝,进去不扒层皮能让你出来?”
明殊挟了筷子蜜制豆腐,一脚踩在长凳上,给哈少良泼了瓢凉水:“咱们家将军新出的条例,禁赌,哈少爷你不会不知道吧。要是被巡兵抓着参赌了,任你是什么官儿,按地上打十军棍,罚三个月饷银,还要被关十天小黑屋。”
哈少良一撇嘴:“唬人的玩意儿,他也就在营中禁禁赌,休沐的时候谁管得了谁!”
话音还没落呢,那个被扒了上衣还在外头骂骂咧咧的汉子突然被两个身穿黑色军装的士兵拗着肩膀压在了地上。其中一人一把揪下那汉子脖子上挂着的军牌,在上头扫了一眼,冷笑了一声。
“违令参赌,带回去。”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老子可是黑山营的军爷!”那汉子拼命挣扎。
“拿的就是军爷!”一队黑衣军从街头出现,带头的那个细眉长眼,皮肤微黑,五官却是十分秀气,可巧了,是明殊的同屋之一,无颜。
那队黑衣军旁若无人冲进赌坊,里头一番鸡飞狗跳,许多人慌慌张张地从里头跑出来,四下奔逃。
不一会,里头清过一回,那队黑衣巡兵押了七八个军汉出来,绑了手腕串成一串拉在队伍后头。
无颜一回头,正好看见明殊对她招手示意。她笑了笑,对身边的士兵说了两句,便奔了过来。
“这么巧,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