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叫骂的是个姑娘,是个非常泼辣的姑娘,是个相当相当漂亮又泼辣的姑娘。
她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身云霞红的宫裙,外头罩了件银绣遍地海棠的银红纱衫,系了条猩红斗篷,头上梳着高髻,配着嵌红宝金海棠的一套头面,粉面带煞,杏眼含威,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贵门千金。
贵门小姐们明殊见过的不过两手之数,不过像这样凌厉霸气外露的千金小姐,明殊估计全大盛朝也找不出两手之数的来。
何况她此时对上的是堂堂庆平侯世子,安阳长公主的嗣子,还能这样霸气侧漏,一定不是个寻常官家的女儿。
“云霓郡主。”
书房门一开,出来的不是顾昀,竟然是玄武。
玄武依旧是那身青色箭袖的打扮,眉目英挺,一如既往地当着外人面表情冷漠,跟白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兄弟俩。
“世子爷在更衣,请您稍待。”
大约是因为骂了半天出来的不是正主儿,云霓郡主见着玄武的时候声音一噎,竟然就偃旗息了鼓。
实在让明殊很意外。
难不成玄武有特殊的让人闭嘴的技能?这样霸气的姑娘见了他的面儿都能消停了。
“顾玄武,怎么是你?”声调儿这么一降,十六七岁少女特有的明媚娇嫩的声音就回来了,跟方才气势汹汹震天吼的声音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咳咳,你家世子呢?”
都跟你说过在更衣了,难不成郡主你耳朵有病?
玄武没说话,只是将身向旁让了让,露出身后负手站着脸色十分不好的顾昀来。
当然,顾昀此时是戴着面罩的,这脸色十分不好的论断,完全是明殊想像出来的。
像顾世子这样成天冷冰冰的家伙,被人当面儿这样挑衅,脸色能好才叫奇怪,怪不得这么久不出来,敢情是要拿面罩把脸遮一遮。也对,就算他是侯府世子,对方可是郡主的身份,爹大一级压死个人呐。
明殊不厚道地想。
顾昀:“……”
顾世子一个字也没说,只拿着能冻死人的眼光看着她,云霓郡主刚刚的嚣张就像阳光下的露珠,咻的一声通通跑没了。这时不像个泼妇,倒似个千金闺秀一样搅着衣带噘着嘴儿。
“顾昀你太不地道,来了江州也不叫人给我送个信儿来。”云霓郡主说着,偷眼儿去瞧顾昀的面色。
当然,隔着面罩,啥也看不出来。
“哼。”顾昀轻轻哼了一声,睨着她,“有事?”
云霓回头看了看她带来的人,那些侍女仆妇们一个个垂着头,躬着身,气儿都不敢出粗了,像鹌鹑似地缩在那儿,她咳了两声,对顾昀说:“咱们进去说。”
“事无不可对人言,郡主有事就在这儿说。”
云霓跺脚,心说,要是能对人言,我还用那么大张旗鼓地骂上门来?不找抽嘛!
“真有事儿!”她柳眉一竖,双手插腰,一副马上就要开骂的架势,却在那儿不住给顾昀使眼色。她带来的下人们都在她身后,自然看不见她的举动,可明殊在一边儿躲着,看得真真的。
眼见着这位郡主的眼角都要抽抽没了,顾昀却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半点不为所动,就是不肯让云霓郡主进屋跟她单独谈。
明殊摸着下巴思衬着,莫不是这位郡主落花有意,咱们世子爷流水无情?
不会吧,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是宗室女,换旁人早扑上去了,世子爷真就不动心?
云霓郡主媚眼抛给傻子看,心塞得不行,但好不容易出来这趟,要不把话对顾昀说清楚了如何肯甘心。
“顾昀,你别以为江州离着京城远,你在京里说我的坏话我就不知道了。”云霓郡主声音很狠,但表情无辜,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昀,“不就是去年在宫里跟你吵了一架吗,就值得你那样在外头坏我名声!我就是骄纵,就是蛮横了怎么的,皇祖母都没说过我一句重话,你算哪根葱,也好来对本郡主指手划脚的了!”
郡主身旁的侍女一脸尴尬地去扯主子的袖子。
虽然顾昀只是庆平侯世子,但安阳长公主是在太后跟前儿养大的,一向得太后喜欢,又因着驸马冤死,皇家对她有一份歉疚,所以这位长公主在京中地位与别的长公主们相当不同。谁都知道顾昀虽然不是长公主的亲儿子,但长公主把这位嗣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这位爷,就算是跟皇子们打架也从来不犯怵,惹恼了他,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江州王的女儿,揍你可没商量的。
只是郡主从小娇养,向是无法无天惯了的,就这样打上门来,回头叫王爷王妃知道,不活扒了她们一层皮去。
“郡主,有话您好好说,好好说啊。”
“是啊,好歹您跟顾世子打小一道儿长大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云霓喘了两口气,对顾昀说:“我当然不是那心胸小的,只要今儿个顾昀你给我道个歉,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不然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