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见的那半边太阳也被黑暗侵蚀了……
“开饭了!”几个炊事兵提着装饭的箱子喊着。一群人仿佛听到了上帝的呼唤,顺着声音的通道走了过去。但没有一个人插队,每个人都有秩序地排着队领饭。松本和彪子离得比较远,就排到了最后面,准确的说是彪子在最后一个,松本排在他前面。彪子示意了一下松本,叫他离前面的人远一点。两人都离前面的士兵有一定的距离,并不长,但足以保证前面的人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
“吃什么啊,打了一天,肚子都快打空了。”松本手在肚子上转圈摸着。“好想吃妈妈捏的寿司啊,蘸点芥末,配上一碟鱼生,那叫一个美味啊。”松本幻想着妈妈给他捏寿司的场面,头无意识的抬了一下。
“生的鱼好吃吗?”彪子砸了下嘴。领饭的长队向前移了几步。
“你没吃过吗?”松本垮了一步,缩小了和彪子之间的空隙。
“没吃过,在满洲的时候陪人吃过。”
“自己没吃吗?”
“没吃,不过见他们都很喜欢吃。我就吃了碗什么乌黑面,面都没味儿。”彪子轻甩了一下头。
“是乌冬!那个,中国人也喜欢吃日本菜吗?”松本笑着,却不是嘲笑。
“是日本人,都是一些跟着父母来满洲的。”
“真可怜啊。”松本叹着气。
“有什么好可怜的,他们在满洲活得很好。”彪子也许更想说,他们除了好事不做,其他事都做。
“九一八之后,来满洲的人,都是在日本生存不下去和被政界排斥的人。去年“二二六兵变”就有许多官员被发配到满洲了,当然咯,报纸上说的是,去开阔新领土的勇士。不过是人都看得出来是发配。想想就明白,谁没事愿意背井离乡啊。“
彪子感到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来东北的日本人都是一些在日本非富即贵都是人。他这么想也并不奇怪,日本人在东北有太多的特权了。
“什么,二二六是什么?”彪子有些疑惑说。
“就是,怎么说呢,我也不好解释。简单来说就是两群人为了各自的利益打架,然后一群人输了,就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了。”两个士兵手里拿着吃的,好像是饭团之内的东西,从松本身边走过。
“你们不是一直很团结吗?”
“外表看起来越光鲜,越美好的东西,内部结构就越复杂;相反,表面看起来很普通的东西,内部也很简单。”松本解释说。说着说着,排队的人就少了一半。
“那你说这场战争是简单还是复杂。”
“对我来说,很简单。只要打赢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彪子模仿着松本的话说:“对我来说,很复杂。只要活着就好了。”
“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活着的确很难啊。不知道哪天脑袋就被子弹打穿了。”松本长叹了一口气。
彪子用手比着手枪的动作,对着松本,“砰!”嘴里模仿着枪声,却模仿不出想要的子弹。
松本前面只排着两个人了,领了吃的也就走到一边去了。
“终于到我们了,下次我一定跑最前面。”说着往勾下头,往放菜的箱子里看去。“是饭团啊。”松本说。
“还有个鸡肉罐头。”面前的士兵,一边给他拿饭团,一边说。松本领到了饭团和罐头,站到了一边,等着彪子。
“给。”然而彪子只领到了一个罐头。“还站着干什么。”给他罐头的士兵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没有饭团了吗?”站在一旁的松本说,松本嘴里正咀嚼着饭团。
“没了,没了,都没了。”三个炊事兵,说完就提起箱子转身走了。假如是彪子站到松本前面,也许松本和彪子都能领到饭团,不过谁知道呢?彪子早已习惯了这种特殊待遇了,并没有过多的辩解。松本想上去和他们理论,被彪子拉住了,彪子用头做了一个算了的动作,松本也就放弃了找他们理论的想法。
松本和彪子一起走到战壕边,两个人坐在战壕坎上,脚悬在空中。彪子拉开罐头一看,里面并不是鸡肉,而是几块压缩饼干。
“他们怎么这样,我们都是来这里打仗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去跟中队长检举他们。”松本有点生气的说道。
“没事,饼干也不错。”彪子当然想吃肉,这样说无非是在安慰自己,他心里知道无论他和日本人比还是中国人比,他都不一样。“和我们打仗的人吃得比我们差多了,有饼干不错了。”
“来,吃这个鸡肉。”松本把自己手中的罐头递给彪子,“这还有个饭团,你也吃了吧,我不饿了。”
彪子没有任何推脱,直接了当就接过了松本的罐头。就像当初他为了活着,毅然就穿上了日本人军装那样干脆。
“那你吃饼干。”彪子把手中的罐头也给了松本。松本做了一次赔本的交易,却并不在意。松本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还是好想妈妈啊,他们现在在吃什么啊。”
“反正不是饼干。”彪子把一片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