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句话,眼珠子一转,恰好看到不远处蛰伏于黑暗中的长和殿,长和殿挂着一个匾,上面金钩银划的三个大字,长和殿。

殿门大开着,两侧站着垂着首的宫人,手里托着放了各式东西的托盘。长阶两侧立着八角的长明灯,坠着指尖大小的夜明珠。这座坐落在燕国最繁华之地的宫宇,此刻展露出纸醉金迷的一角。

花卿示意楚烨:“喏,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楚烨自然也知道到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即墨珣跟着外门弟子走在一起,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面上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长松了一口气。

楚烨踏上台阶,看了一眼离自己颇为遥远的长和殿殿门,用传音符问花卿:“有没有必需走完台阶的规定?”

花卿愣了一下,道:“没有。这个根本没有规定,皇宫不是天天有仙门中人到。”

她话刚落了最后一个尾音,楚烨便缩地成寸,身形一显一晃,便掐着诀到了长和殿的门口。

那些宫人没见过这样身形变幻的身法,都禁不住多看了楚烨几眼,楚烨听见宫人的后方有一声稚嫩的惊叹声,是个小姑娘的,转眼声音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楚烨瞥了一眼,看见夜幕下有几个身影拉着一个拼命挣扎的小宫女,无声无息地隐没在了黑暗中。她神色淡然地转过了眼,知道这个小姑娘恐怕因为庭前失仪被处理了,她本身没有多大的触动,但到底是因为她一时心血来潮给那孩子招惹了祸端,遂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右手边的大内总管过来。

楚烨不动声色地把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面前堆了满脸皱纹的老太监,低声道:“留那孩子一条命吧,方便的话把她送给本君当一个婢子,如何?”

她原本没有打算把刚才的小姑娘要过来,转念一想,湮华谷少谷主流风君的恩惠不是一个小宫女能承受得了的,不如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

大内总管笑得更欢,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都是笑意,他自然而然地接了楚烨给的荷包,掂了掂,觉得分量还可以:“流风君仁心仁义,咱家自然是要卖这个情面的,何况流风君是天上的仙子,跟了您那是小丫头的福分。”

楚烨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身份却显赫无比,哪里都不好直称她的名讳,遂世人提起她都是用流风君这一雅号。楚烨对外也是自称本君而非湮华谷少谷主的名号。

花卿曾问过楚烨,流风君这个称号不如湮华谷少谷主噱头来的大,何必对外用前者的身份而非后者。

楚烨淡淡答道:“流风君那是我自己挣来的名声,湮华谷少谷主那是韶华给的,一听就是个二世祖。”

她脑子里想起这茬事,看见大内总管的小动作,抿了抿唇,抹开了一点笑意:“总管也说了,本君是修道之人,这里面装的是延年益寿洗筋伐髓的东西,总管大人好自为之。”

大内总管眼睛里迸出一道精光来,原本掂着荷包的手猛地握紧了,生怕被人看见抢了一般。

楚烨仍旧笑着:“有劳大人了。”

“哪里哪里,都是咱家该做的。”总管脸上的惊喜还在,态度却谄媚了不少。

楚烨抬脚踏进了殿门,身后响起一声唱和:“湮华谷少谷主流风君到——”

殿内众人都起身,行了一个仙门中礼,楚烨点了点头,一拱手,权当还礼。

她面上平静无比,丝毫没有方才众目睽睽之下贿赂凡人的尴尬,光明磊落之姿反倒让殿内打量着她的人有些难堪。

被人看了热闹,楚烨也不恼,也只有燕国皇室这般昏聩的统治能出了修道之人贿赂宫廷总管的事来,入乡随俗,她自然不能直接开口要人,谁知道那样送到她这儿的是死人还是半死不活的人。

唱和声接着响起:“妙手仙尊携轻云君到——”

楚烨没有回头,知道是花彦和花卿两人进了殿,她看着台上空荡荡的龙椅,心想着再大的架子,妙手仙尊来了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唱和声刚听,从侧殿就传来一声大笑:“轻云蔽月,流风回雪。轻云君与流风君果真一段传奇,叫人敬仰。”

是燕国的皇帝,楚烨看见那道明黄的身影,挑了挑眉,实在不知道这个皇帝敬仰两个有点名气的豆蔻少女是什么意思。

花卿用传音符跟她说道:“噫,我可不知道咱俩的名号是这个意思。轻云分明是取了我的小字,流风是取了流风含韵之意,跟他说的有什么关系。”

楚烨淡淡道:“生动形象地揭示了咱俩之间深厚的友谊,说明了仙门取号是写景的真相。”

花卿乐了:“你不比我更气么?”她看了一眼前呼后拥进来的燕国皇帝武毅,发现没有嫡长公主的身影,跟楚烨说,“我还等着见那个什么公主呢。”

武毅朗声笑着进来,楚烨先行了一个礼,台上的人却半点没有回礼的意思,竟是泰然受了楚烨的一拜。

楚烨想起来以前看的电视剧,里面的皇帝见了修道之人都是忙着下跪,顿时觉得自己混得实在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