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光照在台中,一切恍然如梦。
睡了一觉醒来,车窗外朦胧的景色还在急速倒带,童意侧过头就看到旁边那张英俊的侧脸,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性感的弧度。嘴唇微微抿紧,目光一丝不苟地盯着前方,及其认真的表情。
怎么会是这种情况,童意托着头想了想——噢,时间倒回三个小时前,一通电话宣告刘伯的车子在半路坏了,她和陈添只能去火车站等最近一班的火车,然后在校门外奇迹般地遇上了出去办事的许赔新,于是二人便搭了他的顺风车。大致就是这样,如果忽略一些小细节不计的话,譬如许赔新为何三更半夜开车去办事而且不偏不倚恰好是N市?童意不想深究,现在只想快点回去看看陈伯伯,其他的事,来日方长。
“醒了?”许赔新察觉到一束目光盯了自己许久。
“嗯,你累不累啊?先休息一会儿,让陈添替换吧?”仔细看的话,他下眼圈有些浅淡的青色阴影,应该很累了吧,童意很愧疚。
“嗯,让我来吧。”后座的陈添也赞同道
许赔新不领情,淡淡地扫了一眼童意道:“没事,我来就行,你再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把你的命交在别人手里,我怎么放心。
“好吧,你实在累了就告诉我。”童意看了看时间也快到了,终于妥协。和许赔新对峙,真是自不量力。
终于,像是掀起了黑布的一角,地平线处,刺眼的天光如期而至。慢慢,慢慢地白与黑相互渗透,昼与夜将要举行一场最神秘庄重的仪式。童意知道,一天中最恐怖的时光就要来临了。
没错,黎明——这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最朦胧浪漫的时刻,却是童意最最恐慌却之不恭的梦魇。这种不是病的病童意还真是无奈,只能治标不治本地尽量躲避,但是很显然,今天是无路可逃了。
童意紧紧地闭上眼,脑海中想象那些充满光明的物象,像椰林,沙滩,大海,这些她还没来得及去触碰的美丽。明年,等明年,我一定去趟海南,她想。童意现在只能靠憧憬来度过这漫长的煎熬。
空气流通速度快了许多,许赔新下意识地转过头,就看见童意地抱紧双手,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冷吗?”虽然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原因,但还是止不住地问。
椰林树影啊,水清沙白啊,不行不行,水是冷的,换一个,童意专注地想,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陈添甩了甩头,以抵挡汹涌而至的睡意。看着车窗外,他觉得黑夜像一个痛苦的产妇,艰难地在血泊中把太阳生出来。
“冷吗?”他听见许赔新的声音,突然间想到什么,大叫道:“小意你没事吧?快,快停车。”熬了一夜的嗓音有些沙哑。
许赔新立即刹车,“刺拉”一声,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嗷叫在这寂静的黎明显的格外刺耳。童意惊讶地把头从绕成圈状的手里拨拉出来,眼睛刚看清外面的场景又痛不欲生地把头埋得更深,上下牙齿止不住地颤抖,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好凉好凉,她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说。然后,就有个温热的怀抱将她紧紧包围住了。
这种时刻的温暖,直抵心脏。
陈添差了那么零点一秒的距离,就注定他只能看到两个人相互偎依的姿态。这个位置原本是我的,他轻声对自己说,但是这个位置确实自己亲手腾出来的。这是什么感受呢?不是痛不是痒,是那种眼睁睁看着全身的血液被生生抽离的无力。
如若相爱,便相携到老;如若错过,便护她安好。护她安好,这是自己余生的使命。陈添认命地走回后座,缓缓闭上眼,一瞬间,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渐渐滑落,湿润了干涩的双目。
许赔新不清楚童意怎么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她。无论如何,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看着如婴儿般缩成一团躺在自己怀里,安静地像是睡着了的童意,许赔新想。
好一会儿,童意才缓过来。脸色苍白,发丝凌乱,这是劫后余生的疲惫。对着许赔新歉疚地笑了笑,说:“没事了,我们继续吧。”
……
终于,在人间开始喧闹的时候到了家。下了车,童意半是愧疚半是感激地看着许司机,面色苍白却真诚地建议:“辛苦了,你的事急吗?要不先到我家休息一会儿?“
许赔新点点头,把车交给陈添。童家和许家的两栋房子并排伫立在N市东北角的别墅区里,在这个每栋建筑都风格迥异的高级小区里显得格外特别。不是因为多么豪华多么大手笔,而是因为太平凡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大群的美女里突然站着个丑小鸭,人们还来不及品味各个美女的特点,就被丑小鸭夺取了眼球。
藏住疑惑,许赔新跟着童意进了门。房子内部的装修倒是别具一格,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清晰雅致的韵味,看得出来当初布置的人的用心。
“是不是觉得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看得出他的疑惑,童意半是玩笑道。
“嗯,金玉指的是你自己么?”许赔新故作恍然大悟道。